偷來的師父

楊信社

馬桿兒是個慣偷，最近剛放出來，手癢難耐，打算重操舊業。

這天，馬桿兒走進一個舊小區，發現一棟樓對面的敞口車庫里，有一群老頭在下棋。馬桿兒也喜歡下棋，要擱平時非湊個熱鬧不可，可現在干“正事”要緊。

過了棋攤大約一百米，馬桿兒發現二樓一戶人家的窗戶開著，而窗戶旁有一根下水管道。確認屋里屋外都沒人后，馬桿兒立刻攀著下水管道上去了，翻窗入室。

很快，馬桿兒搜出了一個信封和一張銀行卡，信封里有點兒錢，但是銀行卡沒密碼等于零。馬桿兒想碰碰運氣，他知道老年人記性差，喜歡把密碼寫到書的扉頁上。環顧四周真有個書柜，馬桿兒就去翻找，可翻遍了所有書的扉頁，都沒見有啥數字。

不過馬桿兒翻書的同時也有收獲，他翻到了一本發黃的棋譜，粗略看了兩頁，感覺挺有意思的，便隨手把棋譜揣進了懷里，再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只得收工。

馬桿兒來到窗口一探頭，差點兒叫出聲來！那群老頭不知什么時候，竟把棋攤挪到了窗戶底下，離下水管道不足一米遠！只聽其中一個說道：“我的提議不錯吧，這兒多涼快！”

這下，馬桿兒慌了：這可咋整？忽然他一拍腦袋，可以從大門出去啊！誰知，試了一下才發現，那門是從外面鎖上的，從里面根本打不開。沒辦法，馬桿兒只好又回到窗口。

反正也出不去，馬桿兒索性扒著窗戶看起棋來。他發現下棋的兩個老頭水平真不咋樣，磨磨蹭蹭急死人了，馬桿兒差點兒忍不住喊出聲來支招，待回過神來，嚇得索性不看了。

馬桿兒知道下棋的人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于是，他在屋里四處亂轉，苦思脫身之計。可轉了幾圈還是沒轍，他只好又回到了窗戶旁。

這時，窗戶底下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馬桿兒高興壞了，心想：總算走了。可探頭一看，那群老頭還在，只是集體沉默了。馬桿兒瞅了一下棋局，原來他們都被一步棋難住了。下棋的不會，觀棋的不語。

突然，下棋的黑方開口說：“恐怕只有老羅知道怎么走，但是老羅你可不能支招！”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老頭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我才不說呢。”

馬桿兒也看透了這步棋，正為不能支招干著急時，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這不是下去的好時機嗎？雖然是一步“險棋”，但總比干等著主人回來被抓住強。于是，馬桿兒順著下水管道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老頭們很專心，馬桿兒眼看快滑到地上了，也沒人發現。不料，就在這時，那個被喚作老羅的老頭突然抬起頭伸了個懶腰，這一抬頭不要緊，剛好和馬桿兒來了個四目相對！

馬桿兒急中生智，雙腿用力夾緊管道，騰出一只手猛地一指棋盤喊道：“跳馬！跳馬！”

這一喊，所有人都看向馬桿兒，老羅罵道：“臭小子，看個棋爬那么高干嗎？不怕摔嗎？”

馬桿兒一邊下來一邊嘟囔：“你們圍得水泄不通，我不爬高看不清。”

馬桿兒下來后，紅方勝了，贏的老頭指指要走的馬桿兒說：“這小子有水平啊！來，咱倆下一局！”

馬桿兒連忙推辭：“不不，我可不敢……”“來吧！”贏的老頭硬把馬桿兒拽了過來。

馬桿兒如坐針氈，為了及早脫身，他使盡渾身解數，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老頭給贏了。馬桿兒站起來說了句“承讓承讓”，正想開溜，誰知大伙兒一起攛掇老羅出馬，和他下一局。

馬桿兒推托不掉，又想速戰速決，但走了幾步棋就感覺老羅的招數實在深奧，困獸猶斗只會耽擱時間，所以不大一會兒他就束手就擒了。馬桿兒一抱拳說：“老先生棋藝高超，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老羅嘆了口氣說：“小伙子下棋虎頭蛇尾啊！但天賦不錯……”

聽老羅這么一說，大伙兒紛紛起哄，讓老羅收下這個徒弟。老羅眼睛一亮，問馬桿兒：“小伙子意下如何？”

這時的馬桿兒已經領教了這群老頭的難纏，于是深鞠一躬說：“承蒙師父看得起，徒弟改日一定登門討教！”其他人卻不答應了：“拜師可不能這么簡單，老羅門下的徒弟哪個不得一拜三叩？”“對！正式拜師！”

馬桿兒害怕硬走會讓這些老頭起疑心，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去老羅家拜師。可一上樓，他頓時傻眼了，剛才偷竊的那戶人家就是老羅家！

進了門，老羅坐上了太師椅，香也給點上了。馬桿兒上前跪在地上，口中念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說完，他把腦袋朝地上“咚咚咚”叩了三下。

磕完頭，馬桿兒起身要走，有人提醒道：“小伙子，你還沒給師父敬茶呢！”馬桿兒不好意思地說：“徒兒不懂，師父莫怪。”說著，他接過茶杯恭恭敬敬地獻給老羅。

老羅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說：“既然拜了師，我就該把我的‘衣缽傳授于你……”說著他起身去了書房。大伙兒都羨慕地說：“小伙子，你發財了，那可是你師父祖傳的棋譜！”

聽說是棋譜，馬桿兒趕緊跟過去，只見老羅正在滿書柜翻找，嘴里還在嘀咕“怎么沒了”。馬桿兒一個激靈，連忙把棋譜從懷里拿出來，悄悄放到旁邊的書桌上，故作驚訝地說：“師父，您是在找這個嗎？”老羅回頭一看，拍著腦袋說：“年紀大記性差，忘了放這兒了！”

回到客廳，老羅正式把棋譜傳給了馬桿兒。大伙兒開開心心地說：“今天趕上好口福了，拜了師還要吃拜師宴的……”

馬桿兒一聽，整個人快崩潰了，他再次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師父啊，不是徒弟摳門，而是今天確實有急事，再晚就趕不上了，改日一定設宴款待師父和各位長輩……”

見馬桿兒說得如此誠懇，老羅關心地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徒弟的急事就是師父的急事，你等著，我給你叫輛車來！”說著撥通了電話：“兒子，你過來一下，家里有急事！”放下電話，老羅說：“徒弟別急，你師兄的單位離這里很近，馬上就到！”

很快，老羅的兒子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馬桿兒一看，驚出一腦門汗，這“師兄”竟是個警察！只見老羅的兒子氣喘吁吁地問：“爸，家里出啥急事了？”

老羅指指馬桿兒說：“我徒弟有急事，你送他一趟！”

兒子嗔怪道：“爸，我以為啥急事呢，開警車替你送人，讓別人看到我公車私用，非受處分不可！”

“死腦筋！”老羅訓道，“我有個主意，你給我徒弟銬上，就算別人看見了，也以為你是在辦案！”

兒子急了：“這怎么行？”

“怎么不行？”老羅突然變了臉色，一本正經地說，“兒子，現抓獲入室盜竊犯一個！老爸給你一個現成的功勞！”此話一出，老頭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有馬桿兒和老羅的兒子蒙在鼓里。

馬桿兒回過神來，哭喪著臉說：“師父，不，老頭兒，你啥時候知道我是小偷的？”

老羅冷笑著說：“從你翻進我家窗戶那會兒，我就知道了。你看那里！”說著，他指了指墻角的攝像頭，“連著我的手機呢！”

馬桿兒吃驚地問：“知道我身份，為啥還要拖延這么久？不怕我跑了？”

旁邊一個老頭嘲笑道：“老羅可是退休多年的老刑警，要是沒把握還敢和你玩？再說了，他好久沒抓過小偷了，總要玩個夠啊……”

馬桿兒徹底傻眼了……

選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