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兒的秘密

解喜蘭 趙磊

草帽兒是個好東西，

能遮日曬擋風雨。

下雨誰不戴草帽兒，

一準兒淋成落湯雞。

大熱天誰不戴草帽兒，

非得曬成茄子皮！

（白）啊？那位說啦……

說書的你凈胡咧咧，

現如今，誰還稀罕那個玩意？

晴天有時尚遮陽帽兒，

下雨天，折疊傘一撐穿雨衣。

誰還戴個破草帽兒，

猛一看，就跟蘑菇差不離！

對不起，都怪我忘了先介紹，

這件事發生在上世紀。

有 位首長，三伏天愣讓戰士們扔草帽兒，

你說這事多稀奇？

（白）有這事？可不嘛！

這件事，發生在1934年，

盛夏三伏6月里。

天氣酷熱賽火爐，

驕陽當頭行人稀。

大黃狗，伸著個脖子喘粗氣，

小 季鳥兒（知了），“吱啊吱”的高聲啼。

石頭蛋曬得發高燒，

拿過來就能烤魷魚！

（白）乖乖！

你往那貴州大山里留神看，

有一支紅軍隊伍走得急。

一個個，頭戴草帽兒扛著槍，

渾身上下汗水滴。

頭前走著人一個，

濃眉大眼高身軀。

一頂草帽兒頭上戴，

嘴上邊兒，齊刷刷一道黑胡須。

盒子槍，別在腰間閃閃亮，

精神抖擻好威儀！

他就是，總指揮名字叫賀龍，

威震敵膽有名氣。

他兩把菜刀鬧革命，

殺富濟貧劈鹽局。

南昌起義總指揮，

秋收暴動舉紅旗。

輾轉革命到湘西，

智勇雙全數第一。

這一回，踏上漫漫長征路，

率紅軍，北上戰略大轉移。

離開了湘西根據地，

到遵義會師毛主席。

蔣介石獲悉這情報，

命令轟炸派飛機。

又派出白匪3個團，

緊緊跟蹤來追擊。

妄想把賀龍紅軍全消滅，

把長征扼殺在搖籃里。

賀老總，率領紅軍正行進，

忽聽得，馬達轟鳴耳邊起。

回頭看，十多架敵機撲過來，

騰云駕霧藏殺氣！

賀老總，心中暗暗說不好，

這里是一片開闊地。

我軍目標太暴露，

讓敵機發現很容易。

賀老總，冷峻的目光觀地形，

不遠處，有一片松林很茂密。

（白）“通訊員！”

“到！”

“傳我的命令，都到松林去隱蔽！”

“是！”

通訊員，忙傳令，

戰士們，“唰”全都藏到了松林里。

紅軍剛剛隱蔽好，

敵機就飛到了開闊區。

盤旋在上空直打轉，

別提情況多緊急！

敵機群，帶隊的長官本姓茍，

人送外號“狗眼低”。

茍隊長，帶著敵機來回飛，

一邊找，心里不住地犯猜疑：

“耶？！我瞧見紅軍隊伍就在這兒，

怎么眨眼之間無蹤跡？

弟兄們，都給我盯住地面別眨眼，

瞪大眼睛看仔細，

發現紅軍快報告，

誰先發現有獎勵！”

（白）“明白！”

這時候，旁邊兒僚機說了話：

“哼！長官你凈玩虛的。

每次你都這樣說，

可哪一回，功勞不是全歸你。

上一次，本該功勞歸大伙，

可是你，打了個報告歸自己（啦）！

你又升官、又發財，

弟兄們，干瞪著倆眼沒脾氣。

這一次，俺要把紅軍給發現，

先把條件兒對你提。

得獎勵俺，金條銀條加美女，

再請俺，上等飯店吃酒席。”

“狗眼低”聞聽一撇嘴，

倆眼瞪得像鴨梨：

“你小子吃了豹子膽啦！

竟敢跟我斗嘴皮。

你還任嘛都沒干，

條件提得倒不低。

你小子要是再啰唆，

小心我，回去把你先槍斃。”

“啊！別介！我這是跟您開玩笑，

長官您千萬別生氣。

剛才就當我沒說，

你就當我放了個屁！”

“行啦！常言說軍中沒兒戲，

你別在這里瞎唧唧。

趕快給我找紅軍，

找不到，我回去把你關禁閉。”

（白）“是……明白。”

怎奈是，6月的松林密匝匝，

往下看，到處都是一片綠。

敵機轉得暈了頭，

也沒找到，紅軍隊伍在哪里。

這時候，有一個敵機飛行員，

呼叫長官“狗眼低”：

“報告隊長！紅軍倆腿跑得快，

可能是，跑到了前面大山里。

依我看，咱別在這里轉磨磨兒，

好像一群拉磨的驢。

咱飛到前面找找看，

說 不定，賀龍紅軍躲在山溝兒正休息。”

“狗眼低”聞聽忙搭話：

“你這個分析有道理。

任憑紅軍跑得快，

他能跑過我的飛機。

弟兄們，加大油門朝前追，

目標前方別遲疑。”

（白）“明白！”

敵機群，“嗖”的一聲飛過去，

紅軍官兵，走出松林松口氣。

賀老總，低頭不語暗盤算，

把敵情，前前后后細分析。

他心想：敵機飛行速度快，

撲了空，很快會返回到這里。

這里是一片開闊地，

白匪軍，還在后面追得急。

（白）這……有了！

賀老總，靈機一動有有有，

心里頭，生出了一條絕妙計。

你看他，胸有成竹面帶笑，

忍不住，兩個嘴角往上提。

八字胡兒變成了一字胡兒，

大手一揮笑瞇瞇：

（白）“同志們，全體集合！”

戰士們，稍息立正整軍衣。

賀老總，戰地動員把話講，

聲音洪亮鏗鏘有力：

“同志們！蔣委員長，派飛機白匪來？歡送，

咱們也不能太小氣。

大熱天，人家追咱不容易，

接下來，我要讓大家受委屈。

請同志們，把頭上的草帽兒摘下來，

全都扔掉別可惜。

這些草帽兒，全都留給白匪軍，

讓他們，遮遮陰涼好休息。

說這話，可能大伙兒不理解，

等一會兒，我請同志們看好戲。

要問唱的哪一出？

這事兒暫時先保密。

大家要服從命令聽指揮，

輕裝前進到遵義。

（白）現在我命令，全體扔草帽兒！”

賀老總，一聲令，

戰士們，你看我來我看你：

（白）“你看我干什么？你看我我也不明白……”

戰士們，邊扔草帽兒邊議論，

也有的，手拿草帽兒舍不得（可念為方言di）。

這個說：“大熱天讓咱扔草帽兒，

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那個就說：“可不嘛，

平日里，老總待咱像兄弟，

可今天，怎么突然改了脾氣？

把草帽留給白匪軍，

賀老總，葫蘆里裝的啥東西？”

班長后邊兒說了話：

“哎！你們兩個別磨嘰。

既然老總有命令，

是命令他就有道理。

（白）扔！”

“扔！”

“扔……”

戰士們，扔掉草帽兒就出發，

變更路線忙撤離。

走小路，過小溪，

穿森林，繞河堤，

躲白匪，避敵機，

何懼酷暑路崎嶇，

一路小跑向遵義。

這時候，白匪軍后面追上來，

轉眼來到開闊地。

白匪軍，帶隊的團長本姓刁，

他的名字叫“刁皮”。

“刁皮”他，一見草帽兒心高興，

大嘴一撇像鯰魚：

“哈……弟兄們，你們看，

這草帽兒說明啥問題？”

旁邊湊過來劉副官，

他不明白，假裝明白拍馬屁：

“這說明，紅軍全都不怕熱，

個個都是鐵打的。”

“刁皮”聞聽一瞪眼，

“你他媽是個大蠢驢！

這說明，賀龍紅軍，被我追得掉了魂，

潰不成軍四散逃離。

沒看見嗎？連頭上的草帽兒都扔掉，

明擺著嘛！丟盔卸甲逃命去（啦）！”

（白）“啊，對，團座所言極是！佩服！

佩服！嘿……”

“行了，別嬉皮笑臉的沒出息。

沒看見嗎？我渾身上下直冒汗，

去！拿草帽，給我挑個大個兒的。”

（白）“是！”

“剩下的分給弟兄們，

讓他們，原地休息打牙祭。”

（白）“是。弟兄們，分草帽嘍！

給團座兒留個大個兒的。”

劉副官話音剛落地，

匪兵們，你擠我來我推你，

爭搶草帽兒頭上戴，

那知道，草帽兒里面有秘密。

敵機群，飛到前面找紅軍，

足足找了200里。

連紅軍的影子沒瞧見，

才知道，中了調虎離山計。

“狗眼低”氣得直罵娘，

二返頭，率機群返回開闊地。

他壓住機頭往下看，

耶！賀龍紅軍在這里！

（白）那位說了，他真找到紅軍啦？哪

啊！賀龍紅軍早順著小路安全轉移

了。他錯把白匪當紅軍啦！

你要問，他為什么錯把白匪當紅軍，

皆 因為，草帽兒上，“工農紅軍”4個大字很清晰。

“狗眼低”一見心高興，

噌！血壓升高二百七！

心 暗想：賀龍啊，你剛才調虎離山把我騙，

沒 想到，回馬槍我送你們小命全歸西。

等我把賀龍紅軍全消滅，

回去后，立功受獎把官提。

買轎車 ，住洋樓，

喝酒吃肉啃燒雞，

再娶上幾個小老婆，

小日子可就楞哏哩（啦）！

想到此，狗眼低忙把命令下，

嚯！那個動靜，就跟殺豬差不離：

“弟兄們，紅軍就在咱眼下，

快瞄準目標找距離。

炮彈、炸彈一塊兒扔，

把紅軍炸成爛肉泥！”

“呼啦啦！”飛行員打開了彈藥艙，

嚯！漫天的炸彈就跟麻雀差不離！

這時候，匪兵們戴著草帽兒地上坐，

七歪八倒正休息。

有的正在打麻將，

有的正把大煙吸，

有的睡覺打呼嚕，

還有的正在啃燒雞。

就覺得天上有動靜，

抬頭看，原來是，自家的飛機到這里。

有個匪兵，站起身來打招呼，

沖著天上直敬禮：

“喂！空軍弟兄辛苦啦！

下來吧，俺們這里有吃的。”

匪兵話音剛落地，

見飛機往下扔東西。

忙喊道：“弟兄們，快來看，

空軍弟兄多客氣。

空投食品慰問咱，

肯定是，面包啤酒罐頭魚！”

他這一喊不要緊，

匪兵們“呼呼啦啦”忙站起，

手搭涼棚仔細瞧，

“我娘哎！”只嚇得冷汗往下滴。

不是罐頭是炸彈，

再想逃跑來不及。

炸彈瞬間落了地，

霎時間，一片火海濃煙起！

匪兵們，死的死傷的傷，

鬼哭狼嚎像殺雞！

有個匪兵，頭上的草帽兒著了火，

呲牙咧嘴直起急。

他想著，扔掉草帽快逃命，

哪知道，頭發和草帽兒粘在一起。

他揪住草帽往下拽，

耶！“呲啦啦”粘下一層皮！

“刁皮”他，手指著飛機高聲罵：

“你們他媽狗眼看人低，

放著紅軍你不打，

專他媽自己打自己。

等我回去告一狀，

把你們挨個全槍斃！”

這時候，一顆炸彈落下來，

“轟！”匪團長，閻王爺那里告狀去（啦）！

紅軍官兵，在遠處山崗看得清，

歡呼雀躍慶勝利。

一個個齊夸賀老總，

運籌帷幄了不起！

這件事傳到南京去，

蔣介石氣得了不得，

手拍桌子罵部下：

“你，你，你們都是娘希匹！”

這正是：

賀老總巧使連環計，

智勇雙全斗頑敵。

小小草帽兒藏秘密，

長征路上留傳奇。

點評：好聽的故事和觀眾愛聽的詞兒

曲藝作品為“講好中國故事”選取紅色題材方向無疑是對的，可要寫好實屬不易。最近讀了幾篇紅色題材的山東快書作品，發現篇幅里總是“作者想說的話”多于“觀眾想聽的詞”，總感覺少點什么似的，不太過癮。可讀了《草帽的秘密》卻不然，這個作品以小見大，在不脫離山東快書幽默風趣特色的同時，講述了一段厚重的紅色歷史。作者慧眼能識好故事、落筆寫詞有味道。就此筆者想從如何改造原故事結構，以及怎樣“把作者想說的話，寫成觀眾愛聽的詞兒”，談一點看法。

《草帽的秘密》取材于紅色故事《草帽計》，就像傳統山東快書《武松打虎》取材于水滸故事是一個道理。取材講究的是，故事的本質要符合山東快書幽默說書的藝術特色。從選材上看，作者慧眼認出了這是可以寫成快書的好素材。從故事結構看，單線描寫線條清晰：天熱紅軍戴著草帽行軍→后有追兵→天上有敵機尋找紅軍蹤跡→紅軍扔草帽→白軍撿草帽→敵機炸草帽→炸死自己人→“紅軍官兵，在遠處山崗看得清，歡呼雀躍慶勝利。” 在這個故事結構上筆者想再提兩點修改建議：一是盡快在紅軍、白軍、觀眾這三方之間制造“態勢差”，即讓觀眾和紅軍戰士盡快明白，“扔草帽，是給白軍挖好了坑，等著白軍跳進去”；白軍稀里糊涂“高高興興撿草帽，像一群暈頭傻鴨子”。在紅軍戰士在為啥扔草帽的爭論中，盡量用人物語言拴住觀眾，“我們都躲進山崗上的樹林里，等著觀看白軍自己炸自己。那些沒被炸死的，一定會跑到路邊來躲避，那正好，咱一槍一個練射擊，還有一點要注意，前邊那個騎馬的，一定得要抓活的……”

在原來的故事結構上稍作一下改造，故事發展的想象空間就大了許多，容易“腦補”劇情細節，增加幽默點。觀眾的態勢是等著看笑話，紅軍的態勢是暗處作局打埋伏，白軍的態勢是糊里糊涂來上當，清晰的“態勢差”，目的是讓觀眾盡快明明白白地揪著心等結果，不能讓觀眾耐著性子聽作者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手法對了容易制造出喜劇效果，觀眾都是明白的時候笑的。

二是把作者想說的話，寫成觀眾愛聽的詞兒。《草帽的秘密》臺詞通俗幽默，帶著山東快書應有的泥土芳香，像“石頭蛋曬得發高燒，拿過來就能烤魷魚！”“草帽兒是個好東西，能遮日曬擋風雨。下雨誰不戴草帽兒，一準兒淋成落湯雞。大熱天誰不戴草帽兒，非得曬成茄子皮”，唱起來很有“快書味”，這只是從字面而言。如何在山東快書創作中“把作者想說的話，寫成觀眾愛聽的詞兒”。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把原本第三人稱的敘述部分變成“角色說話”。試想一下從“盛夏三伏六月里……”切入，盡快在“一個個，頭戴草帽兒扛著槍，渾身上下汗水滴”的后邊用人物語言推進故事發展：班長說：“草帽兒是個好東西，能遮日曬擋風雨。下雨誰不戴草帽兒，一準兒淋成落湯雞。這大熱天，誰不戴草帽兒，非得曬成茄子皮！”忽聽得，有人傳命令：“把草全都扔到開闊地。扔、扔、扔，扔了草帽快隱蔽。”緊接著系上連環扣：誰發的命令？這么熱的天干嘛扔草帽？在戰士的對話中質疑、解扣、再質疑、再解扣。以隨系隨解小連環扣的手法牽住觀眾，盡快設置核心懸念。在觀眾的期待中，先是白軍傻乎乎地戴上草帽，再是盼著敵人會不會上當“自己的飛機炸自己”。筆者認為，這樣幽默有趣的敘述空間會增大，觀眾就會更打起精神聽下去。

傳統山東快書“在語言上必須通俗、明快、現成；在結構上必須跟著人物，單線鋪敘情節，設扣子、造懸念；在描寫上必須充分夸張。”（《李三寶傳》）筆者感覺講這段故事，賀龍這一人物易作為紅色精神、智慧的象征，不易作為“書膽”鋪敘情節，如能設計塑造一位幽默智慧的炊事老班長之類的人物，周圍設計幾個調皮、心直口快且滿嘴都是問號的小戰士，在人物的對話中演繹故事，作品就更加生動了。“人物語言” 是山東快書作品推動情節最實惠的手法。

《武松打虎》總共352行，武松告別了小酒館獨自上山，在老虎出來之前，他沒有任何對手戲，即使這樣，角色言語依然占據了整個篇幅的41.76%；《武松趕會》角色言語占整個篇幅的64.71%；《魯達除霸》總共489行，角色言語391行，竟然占據了高達78.51%的比例。《草帽的秘密》全篇309行，第三人稱的敘述占60.52%，角色語言只占35.6%，心理描寫占了3.88%。 在傳統經典中，“角色言語”對故事的背景交代、矛盾沖突、懸念設置、故事發展、人物塑造等都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草帽的秘密》還可以增加角色語言的分量。

這是一段題材選得好、臺詞寫得較好的作品，筆者提及的修改意見，懇望與作者溝通交流。《草帽的秘密》讀后，筆者最想說的一句話就是：“好故事是結構簡潔中造曲折，觀眾愛聽的詞是人物對話中演故事”。

（點評人：中國曲協山東快書藝委會委員 王連成）（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