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時代教師的“變”與“不變”

主持人：

王曉波

訪談嘉賓：

黎加厚 上海師范大學教育技術系

王竹立 中山大學教師發展中心

王鵬遠 北京大學附屬中學

王同聚 廣東省廣州市電化教育館

鄭旭東 江蘇師范大學智慧教育學院

人工智能對教育的重要作用和影響是毫無疑問的。面對未來不可預測的世界大變局和世界各國綜合國力的競爭，我們必須高度重視人工智能在教育中的應用。按照現在人工智能的發展趨勢，需要重新思考我們的教育體系，原來的系統可能會被新的智能系統取代，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基于現實和技術發展做出的理智思考。本期，我們邀請專家和教育者就“人工智能時代教師的‘變與‘不變”展開討論，希望對人工智能時代的教師發展有所裨益。

主持人：人工智能時代哪些教學策略和方法應該是教師堅守的，哪些需要創新？

黎加厚：無論人工智能如何發展，教育的基本規律、學生成長的基本規律不會因為新技術的發展而改變。所以，遵循教育教學的基本規律，遵循學生認知發展規律，五育并舉的教育方向不會改變。與過去沒有人工智能的時代相比，教師要注意到人工智能與人類教育教學有哪些不同的特點和優點。課程教材上凡是人工智能能夠處理的知識技能，都可以刪繁就簡，不需要讓學生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反復操練鞏固，而應該把更多的教學時間和精力，去從事AI不能做的事情，例如學生想象力、創造力、情感態度價值觀的培養等。未來將是人機共同生活的時代，人類需要做機器無法做的事情，機器做人類無法做的事情，相互配合，構成人機命運共同體。

王同聚：隨著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人工智能進入學校將會優化教學模式、優選學科設置、深化教育改革。作為教師既要堅守職責，又要進行角色轉換，人工智能技術在教育中的應用是為了把教師從簡單、機械、繁瑣的工作中解放出來，能減輕師生負擔、提高教學效率，讓教師從事更加具有創造性的工作，知識傳授的角色可以交給教育機器人來完成，“育人”的工作還離不開教師的付出與堅守。所以，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必將加速引發未來教育的深度變革，必須走人工智能技術支持下的教育創新之路，人機交互的混合式學習將成為學生學習的主要形態，人機協同的協作式教學將是教師教學的主要方式，學生的學習方式和教師的教學方式都需要創新。

鄭旭東：毫無疑問，未來人工智能會對教育產生革命性影響。人工智能不僅僅是一種工具，也是一種重要的教育教學內容。人工智能要融入教與學之中，不是教師一定要堅守或者拋棄什么。事實上，人工智能時代，傳統的一些教學策略和教學方法，仍然是非常有價值的，關鍵是我們的教師是否有更高的專業素養和專業知識，在未來的教學中更靈活、更好地應用。雖然，人工智能的介入，讓基礎性的知識傳授會變得更加高效，但并不一定被人工智能取代。我們應該更加關注人工智能與教學方法策略的深度融合，而不是完全摒棄以往教育教學中非常有價值的方法。比如說，一些體驗性和探索性的方法策略，能夠有效激發學生興趣的學習方法，在未來的教育教學中將更加有用。所以，教師在未來的創新，關鍵在于如何將智能技術以更加靈活和創新的方式融入到教育教學中，提高學生學習的體驗性與差異性，讓教師更好地賦能學生的學習與發展。

主持人：人工智能時代教師應該具有哪些素養，如何定位教師的角色？

黎加厚：面對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教師要做好準備，教師職業中的一部分重復、可以用電腦替代的工作就讓機器輔助，提高工作效率和質量，這就需要教師掌握有關人工智能的教育技術，能夠在教育教學中嫻熟地用好新技術促進教學。教師的主要工作任務是“育人”，所以，教師職業是一個終身學習、不斷提高的工作。我看到國外有研究機構分析了未來人工智能將會替代很多職業，有很多職業會消失。但是，教師的職業卻不會被機器替代，因為，這是只有人才能夠從事的工作。

王竹立：教師需要心理學方面的知識、創新能力、應對變化的能力、組織協調的能力、引導學生零存整取，整理碎片化知識的能力。未來，教師、學生、人工智能，應該人機協同，教師是學生學習的引導者、同伴、合作者，師生與人工智能相互學習、相互促進，處在一種合作關系之中，教和學互動性由此將大大加強。

王鵬遠：人工智能在不斷的發展，現在對人工智能的認識還很不到位，可以說是技術領先，理念超前，實踐落后。人工智能時代，教師應該有怎樣的素養呢？一方面，教師應該是一個不懈的學習者，需要不斷地學習新的知識，跟上時代的發展。教師首先應該研究學習本學科的知識，同時也要學習學習科學、教育學、心理學等方面的內容。另一方面，教師還應該是一個實踐者。人工智能離教師教學相對較遠，對于具體的應用，教師可能更容易接受。從數學教學來看，比如動態數學、機器證明，人工智能都有很好的應用。在教學中，教師要了解學習的規律，根據不同學段、不同學科匹配不同的教學策略。從課改到現在，20多年，我們過分地關注了教學模式，忽視了教學內容，說接受式學習都應該是被否定的，這是一個很大的誤區，現在讓教師學習人工智能，學習算法，也是不現實的。

王同聚：對中小學教師來說，人工智能是一個全新的技術，因為99%的中小學教師在讀大學期間都沒有學習過人工智能知識。首先，教師需要提升人工智能的素養，利用人工智能技術促進課堂教學。由于人工智能技術迭代很快，即使對于信息技術學科來說，難度也不小，需要不斷地學習。對于其他學科教師來說，只需要能夠應用成熟的人工智能技術，輔助自己的教學就可以了。將來教師和學生都離不開人工智能，需要教師不斷挖掘，不斷創新。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教師需要有互聯網思維、大數據思維、學習意識、創新意識、分享意識和服務意識。同時，教師的角色也應進行相應的轉變，人機協作以共同完成教書育人的任務，將人工智能與教育進行有效融合，既要堅守職責又要進行角色轉換，既要適時讓位又要及時補位。

鄭旭東：現在的教師普遍是教學者，在未來的人工智能時代，應更期待教師成為教育者。教學者通常更關注開展教學活動和傳授學生知識與技能;而教育者可以理解為賦能者，即如何全方位地幫助及賦能學生的發展。未來的教師作為教育者，應該具備綜合的能力特質，他們扮演的角色應該是多方面的，比如，應該成為教與學活動的設計者、促進者、領導者、協作者、分析者、學習者等。另外，學習力是我們適應時代變化最強的素養，而對于我們的學生來說，要重點關注和培養他們的學習力，將他們培養成具備較強學習力的終身學習者，他們才能更好地適應技術社會的發展變遷，應對來自生活、工作與學習的挑戰。

主持人：面向人工智能時代，學生需要什么樣的本領，教師如何教會學生適應時代和社會的要求？

黎加厚：《人民教育》雜志曾經發表過我的一封寫給外孫女的信，后來轉載在學習強國上面。在這封信里，我告訴孩子，在你的一生中，要學會作為人的生存和發展的能力。不僅要重視做人的知識技能的學習，更要重視人工智能無法替代的只有人類才具有的能力的培養，培養正確的情感、態度和價值觀，做到自尊自信、自立、自強，充分發揮潛能，發展個性和特長，提高綜合素養，培養創新精神，永遠充滿好奇心和想象力。

面向人工智能時代，孩子需要與機器交流和共處，這就需要學習了解人類與機器交流溝通的第二語言：編程文化。需要說明一點，我們的學生和教師學習編程語言，不是為了去做程序員從事編程職業工作，學習編程與學習語文、數學一樣，是未來人生道路上必備的基本素養。

王竹立：未來，分數、名校可能都不再重要了。人工智能時代，孩子需要四個本領：一是不斷學習的本領，通過網絡自主學習的能力;二是應對變化的能力;三是創新創造的能力;四是團結協作的能力。為學生精準畫像，不是簡單為學生打分，而是全面監測學生知識、能力、思維方式，甚至對心跳、血壓、健康狀況等做一個全面的描述，可以為學生進行職業匹配與規劃。

王鵬遠：人工智能的基礎在哪里？在數學，數學是未來信息社會的重要支撐，所以要充分重視夯實基礎，激發興趣，擴大眼界。對學生來說，要培養提出問題的意識，理解、感悟數學思想的發展，保護學生的好奇心，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教學應讓具有不同興趣、志向的學生都得到充分的發展。這就要求精心設計教學，教學要留有余地，給學生創設更多獨立思考的機會。

當今社會，飛速發展的技術會不斷淘汰一些傳統職業并催生一些新的職業，所以只有不斷學習才能適應社會的迅速變化。學會學習是學生離開學校進入社會后持續發展必備的能力。因此，學校教育必須要教會學生學會學習，提高他們自主學習、善于獨立思考和分析與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主持人：請展望一下“十四五”期間，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的應用及發展趨勢。

黎加厚：我看到，目前各地許多爭創示范學校的發展計劃中，都提出了要加強人工智能教育，要搞學生數字畫像。但還沒有看到更多的具體實踐和常態化案例，也就是說，目前人工智能在教育教學中的應用，還處在起步階段。未來，有很多工作需要我們努力，深入研究，科學評價，具體落地操作，防止異化等工作確實急需開展。

王同聚：人工智能已成為國際上公認的最具發展前景的科學技術之一。人工智能發展迅速、涉及面廣、綜合性強，對教育主管部門、學校、教師和學生來說都是一個新的挑戰。如何讓人工智能進入中小學校，加快人工智能學科人才培養，已成為當前面臨的主要瓶頸。人工智能時代的快速到來，讓很多政府部門、學校和教師都猝不及防，對突如其來的人工智能教育還未做好準備，存在很多亟待解決的難題。因此，人工智能的發展將對未來教育產生革命性的影響，將給學校帶來人工智能時代教育治理的新模式，人工智能進入中小學校將會在促進教育創新和培養創新型人才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主持人：感謝各位老師的精彩發言，相信大家的智慧可以為教師更好地適應人工智能社會的發展帶來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