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螢火蟲淋雨短路了

蔣雙超

1. ?不能發光還能叫螢火蟲嗎

這是一個普通的仲夏夜，月光靜靜地浮在大地上，閃閃趴在河邊的蘆葦叢里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可閃閃并沒有睡著，他只是很難過。

因為他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然而閃閃也沒辦法去向小伙伴尋求幫助，畢竟這件事實在太難以啟齒，不像頭疼腿酸啊之類的，可以大張旗鼓地說出去，別人還會給予關心呵護，閃閃這次的病實在有些蹊蹺，甚至可以說關乎他的尊嚴。

閃閃的屁股沒法發光了。

你可能覺得這件事無傷大雅，但身為螢火蟲家族的一員，不能發光真的是奇恥大辱，你見過不害羞的含羞草嗎？你見過不愛玩毛球的貓咪嗎？不能發光的話，那估計就要被驅逐出螢火蟲家族了，畢竟發光是每一只螢火蟲引以為傲的身份象征呢。

不用動腦子，閃閃也能想象到他的小伙伴在聽到他不能發光后，會怎樣笑話他。

這讓閃閃覺得很恐慌，他只能趴在一片蘆葦葉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引起其他螢火蟲的注意。

可是河風吹在身上真的好舒服，再加上柔柔的月光灑在身上，閃閃好想張開翅膀在夜空中起舞。

但是，閃閃不行。

那樣太引人注意了，一旦飛起來，肯定會被大家發現自己發不了光的事實。

絕對、絕對不能飛！閃閃暗自想，他把腳下的蘆葦葉子抓得更緊了。

2. ?糟糕，秘密被發現了

可惜的是，這個秘密并沒有保守太久。

正當閃閃趴在那里，羨慕地看其他小伙伴飛舞時，突然一陣大風吹來，蘆葦葉重重地震動了一下，閃閃頓時跌了下去。

情急之下，閃閃忘記了自己不能發光，張開翅膀就飛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閃閃重新找片葉子著陸，他就發現大事不妙，小伙伴亮亮和光光朝自己這邊飛過來了。

“閃閃，閃閃，我們去河對岸玩兒吧。”

亮亮和光光隔著老遠就興奮地和閃閃打招呼。

閃閃嚇呆了，他撲扇著翅膀，停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著一句話都不敢說。

“咦，閃閃，你為什么不說話？”螢火蟲亮亮鼓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閃閃。

“我、我沒什么。”閃閃很心虛，他只想盡快離開這里，回到蘆葦叢中躲起來，不被人發現。

可上天不讓這個簡單的愿望實現，畢竟閃閃身上的問題太明顯，這不，螢火蟲光光很快就發現了閃閃和以往的不同之處：“你怎么渾身黑黢黢的不發光了？”

閃閃頓時緊張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電了。”盡管是在夜里，但閃閃也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紅——他撒謊了！他不僅不能發光，他還撒謊了，這真是罪加一等。

還沒等光光質疑，亮亮就反駁道：“瞎說，我們螢火蟲根本不會沒電。”他和光光盯著閃閃看了幾秒鐘，滿臉不相信。

這讓閃閃更加緊張，他低下了頭，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因為撒謊實在太辛苦了：“我覺得我可能是生病了，你們看，我現在想亮都沒法亮了。”

說著，閃閃撅了撅自己的屁股，那里暗淡無光，完全沒有要發亮的跡象。

“啊，那、那怎么辦？如果不能發光，就不能叫螢火蟲了，別人會以為你是一只豆蕪菁的。”很明顯，光光和亮亮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他們也驚呆了。

3. ?閃閃的屁股居然短路了

幸虧，事情并沒有像閃閃預料中的那樣糟糕，雖然平時光光和亮亮沒少搶閃閃的花蜜喝，但他們并沒有把這個秘密敲鑼打鼓地四處宣揚，反而陪著閃閃躲在蘆葦葉上唉聲嘆氣。

“話說，我可從來沒見過哪只螢火蟲不能發光呢。”光光眼神中滿是擔心，他不敢想象，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會怎么辦，好在閃閃已經過了最慌張的時候，這時他反而成了最淡定的一個。

“如果是生病了，應該可以治好吧。要不，我們一起去找蟋蟀爺爺，他可是知道好多病的治法呢。”亮亮向來比較積極。

“對啊，去找蟋蟀爺爺問問，他肯定知道辦法。”

一想到見多識廣的蟋蟀爺爺，閃閃頓時覺得自己的螢火蟲身份可以得到保障了。

在光光和亮亮的掩護下，閃閃總算偷偷摸摸地飛到了河邊那棵榕樹下，那是蟋蟀爺爺的家。好在蟋蟀爺爺沒出門，正在家門口吊嗓子呢。沒等蟋蟀爺爺開口詢問，急性子的亮亮就搶先把問題說了出來。

蟋蟀爺爺也一臉驚訝，他看著閃閃黯淡的屁股，又看了看光光和亮亮，捋著自己長長的胡須，嘆了一口氣，說：“這事可就有點兒難辦了。”

閃閃心里頓時“咯噔”一下，難道自己再也不能發光了？

這……這可怎么辦？

蟋蟀爺爺接著問道：“你是不是最近淋了雨？”

看著蟋蟀爺爺一臉鄭重的表情，閃閃也不由得鄭重起來，他點點頭：“對的，今天天剛黑時我淋了雨，當時沒覺得有什么問題，誰知道……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沒辦法發光了。”

“問題就出在這里，你很有可能是尾巴短路了。”蟋蟀爺爺可能是顧及閃閃的面子，沒有直接說“屁股”，而是委婉地說了“尾巴”。

但閃閃不在乎這個細節，他腦海里一直回響著蟋蟀爺爺的那句話。

“你尾巴短路了……”

“你尾巴短路了……”

“你尾巴短路了……”

什么？自己竟然是短路了！這未免也太可怕了，閃閃沒想到這種傳說中的倒霉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看著光光和亮亮一臉詫異的神情，他真的有種想暈過去的沖動。

4. ?短路了的螢火蟲該怎樣恢復

那還是好久好久之前，閃閃還很小的時候，他曾聽那些大螢火蟲說過，以前也有只螢火蟲因為短路再也發不了光，這讓他一生都抬不起頭。

閃閃更恐慌了，他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只無法發光的螢火蟲。

亮亮看到閃閃的臉都在哆嗦，趕緊向蟋蟀爺爺發問：“那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閃閃重新發光呢？”

“有倒是有，可是太難實現了。”蟋蟀爺爺也真沉得住氣，這個時候還在賣關子，“只要開心地笑一百下，就能積攢足夠多的能量，到時閃閃就能重新發光了。”

“笑一百下？這不是很簡單嗎？”閃閃立刻擠出了一個笑臉，“是這樣子的笑嗎？”

還沒等蟋蟀爺爺回答，大嗓門兒亮亮又忍不住開口，“你這笑得比哭還難看！”

確實，笑了幾下，閃閃并沒有感覺到多了任何能量，他的屁股依然是一點光亮都沒有。閃閃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使勁想些快樂的事情，把各種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都想了一遍，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法開心地笑出來，他實在太擔心自己以后發不了光了。

想想也是，換作其他任何一只螢火蟲遇到這種事，估計都沒法真正笑得出來，閃閃沒有號啕大哭一場都算是不錯了。

“可是，你為什么要淋雨呢？”正當大家一起著急時，光光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螢火蟲可是不能淋雨的。”

“這個……當時事情有點急嘛，”閃閃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今天天剛黑的時候，我、我幫一只小蝴蝶找媽媽去了。”

5. ?原來幫助別人的感覺這么棒

原來，就在夜幕剛落下時，閃閃還沒來得及去找小伙伴們玩兒，就在河邊聽到一陣哭聲，他循著聲音找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只小蝴蝶。小蝴蝶和媽媽走散了，現在天又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一時怕得很，就在河邊哭了起來。

同情心讓閃閃決定帶小蝴蝶去找媽媽。

可是沒想到，天空中飛起了毛毛雨，小蝴蝶又是近視眼，閃閃為了讓他看清楚路，只好用力把光調到了最大。

他們飛了好遠，大概有二十個河對岸這么遠吧，直到雨停了，小蝴蝶終于看到了媽媽的身影。

小蝴蝶原本還想叫閃閃到自己家里做客，可閃閃想著回去找光光和亮亮玩兒，顧不上被雨水打濕的身體，又一路趕快飛了回來。結果沒想到，飛回來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沒法發光了，只好偷偷躲在蘆葦叢里。

聽完了閃閃的講述，蟋蟀爺爺和光光、亮亮都沉默了。他們沒想到，原來閃閃是為了幫助別人才被雨打濕，最終沒法發光的。

過了一會兒，光光朝閃閃靠了過來，他說：“閃閃，你真棒！就算以后你沒法發光也沒關系，我們幫你打光。”

“對，你幫助了小蝴蝶，以后我們就幫助你，我們把光分給你。”亮亮也跟著說道。

蟋蟀爺爺也看著閃閃，贊許地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聽著大家的話，閃閃突然覺得沒那么難過了。原本因為不能發光，他還有點后悔去幫助小蝴蝶找媽媽，可是這下子，他才發覺原來幫助別人的感覺這么棒，不僅讓小蝴蝶順利找到了媽媽，還可以得到大家的夸獎。

這樣想著，閃閃笑了起來，他決定告別蟋蟀爺爺，先和光光、亮亮飛去河對岸玩兒，就算被人發現自己沒法發光，閃閃也覺得沒什么，因為那是自己幫助別人獲得的獎狀。

三只小螢火蟲一邊向著河對岸飛去，一邊開心地笑著。閃閃還把明晚安排好了：“對了，小蝴蝶還邀請我明天傍晚去他家玩兒呢！”

“我們一起去！”光光和亮亮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時，誰也沒注意到，閃閃的屁股上漸漸閃爍起了微微的光芒。

（本文獲2020年《東方少年》年度重點作品扶持項目童話組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