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
第一次見到這只烏鶇(dōnɡ),是四月的一天,將近傍晚的時候。
白天的暖氣悄悄消散著,細微的涼意一絲絲輕輕地降臨。
夕陽透過高樓的間隙,從一排樹的枝葉間向東蔓延,來到竹林邊的草地上。
靜謐的酡(tuó)紅色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怡然踱著步子,黃色的嘴巴時不時在地面撥拉兩下。
從此,每回踏上這條小徑,我總是將頭扭向竹林邊。
幾乎每一個傍晚即將來臨時,只要沒有下大雨,我都見到烏鶇的身影。
有兩回,我看不到它,心想:它去了哪里呢?這時,只見它扇動著黝黑的翅膀落到地面。另一次,它穩步從竹林里走出來。它總是那樣安穩地踱著步子,用黃色的嘴巴撥拉地面。后來,我陸續看到烏鶇進出竹林,猜測道:它就住在這片小竹林中吧。
柳樹的葉片落光了。銀杏樹、紅葉李、水杉全都變成光禿禿的模樣。竹葉看上去枯澀而衰弱,微風一吹就發出干涸的響聲。冬天進入最冷的日子。我沒有見到烏鶇。我想它也是怕冷的,我們裹著厚厚的衣褲、戴上手套和帽子抵御嚴寒,它一定是跑去了暖和的地方。
好像為了回應我,第二年的春暖中,烏鶇又在原本的時間段里出現在竹林邊上。
第三年,櫻花謝了,滿樹的櫻桃逐漸紅潤起來,竹林漸漸變得清新,好像用綠色的水彩涂抹了一遍。樹麻雀在枝頭叫喚,白頭翁在空中飛翔。
“烏鶇,你在哪里呢?”我忍不住問。小徑旁傳出一陣清脆的鳥鳴。兩個黑色的影子從柵欄上密密攀緣的金銀花叢里躍起,在我眼前劃出弧線——沒有夕陽,天色陰沉沉,兩只烏鶇停棲在草地上,在竹林邊,一同邁著步子,用黃色的嘴巴撥拉地面。
烏鶇結婚了。一天又一天,兩個擺動黃色鳥喙的黑身影形影不離,時而飛得沒有蹤跡,時而盤旋在竹林附近的花園和大樹間……然后,在傍晚臨近的時候,回到竹林邊上。
又一年春天,已是暮春,該出現的景色一一呈現。它們一起快樂地唱歌,大地發出呵呵呵的笑聲。只是,遲遲沒有烏鶇的身影。
它的新娘子是搬到其他地方居住了吧?我想,但是也不由想到剛過去的那個冬天,那種罕見的天寒地凍,我的腦際閃過在那段日子里聽到的冰雪音訊,眼前浮現冰凍的地面上,失去了生命體征的兩只樹麻雀。
停??!我立即命令自己,不許再往下想。
真的沒有再想。在這綠色滿園、姹紫嫣紅的時節里,在晚櫻最后的花束悄悄變成一群群小蝴蝶飛到青草叢中安居的時候。樹葉、花朵,一片片、一叢叢,它們不露聲色地變化著。大地好像成了海洋,波浪輕輕翻動,帶著萬物慢悠悠地搖擺。
一天午間,我走在路上。婉轉的鳥鳴驟然冒出來,響亮地撲到我的耳畔。三只烏鶇站在鐵欄圍墻上,兩只大烏鶇鳴叫著張開了翅膀,一只小烏鶇緊隨它們,沖向不遠處的竹林……
文中作者漸進地表達了自己對烏鶇的擔憂,找出擔憂的語句,體會作者的情感變化,并說說這樣寫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