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娟,田鳳霞
(山西農業大學農業經濟管理學院,山西太谷030801)
我國農業綜合生產能力已經得到極大提升,農林牧漁業總產值從2010年的6.78萬億元增長到2019年的123.97萬億元,剔除價格指數,實際增長近12倍,有力地解答了“誰來養活中國”的歷史疑問和世界難題。隨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農業生產在解決居民吃飽吃好問題后,面臨著滿足居民吃得健康、營養的高層次需求,其必然要從追求產量轉向謀求質量,在更高水平上實現供需平衡。然而這導致了依賴資源要素投入量增加的外延式農業發展空間約束趨緊和農業產能絕對性過剩兩方面的后果,農業產出臺階式下降或保持穩定不可避免[1]。鑒于此,深入思考和研究在增產型效益導向向質量型效益導向轉變下的農業投入要素配置及其效率問題就尤為必要。
山西省是北方小雜糧主產區之一,也是優質雜糧的黃金產區,但細糧有余、粗糧不足的農產品結構性矛盾突出,“玉米獨大”的種植結構局面未得到有效破解,雜糧等優勢產業發展滯后,其農業高質量發展必然有別于糧食主產區情況。并且作為糧食產銷平衡區省份,山西省農林牧漁業總產值從2010年的1016.41億元增長至2019年的1626.54億元,剔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率為17.65%,在10個(不含西藏)產銷平衡區省域中僅略高于新疆(17.06%)。因此,將山西省與其他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比較,剖析高質量發展對其農業投入要素配置及其效率的要求,對于探尋山西省農業投入效率提高的現實途徑以及制定推進山西省供給側改革相關農業政策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農業投入效率是農業經濟領域研究中的重要內容,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相關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2個層面:一類是省域間農業投入效率對比研究,有全國性省域對比分析,如汪旭暉等[2]運用DEA模型評價了我國31個省區農業投入產出的有效性;方鴻[3]利用DEA非參數方法測度了1988—2005年中國27省份農業生產技術效率,指出2005年山西省農業生產技術效率得分排名倒數第2;王玨等[4]基于Malmquist指數法測算中國各地區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并指出東、中、西部省域農業全要素生產率依次呈遞減趨勢;郭軍華等[5]運用三階段DEA模型實證研究2008年我國31個省區農業生產效率情況,指出山西省農業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都低于0.9,其農業生產效率提升困難。王兵等[6]運用SBM方向性距離函數和Luenberger生產率指標測度了中國31個省份1995—2008年農業效率,發現中西部地區的農業無效率水平顯著高于東部地區;賀正楚等[7]應用DEA方法評價我國31個省市農業生產效率,指出北京等5個省市農業生產效率達規模最優,且投入結構技術有效,而其他26個省市則相反;郇紅艷[8]測算并比較了1996—2013年我國31個省份農業生產效率,指出城市化對不同省份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王蕾等[9]在測算我國31個省份農業生產效率的基礎上,指出各省市農業生產效率呈現顯著的區域特征。還有區域內省域對比,如華小全[10]利用三階段DEA方法對比分析了中部6省農業生產效率;李永發等[11]測算2000—2011年中部6省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并對比各省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在農業稅取消前后的變動特征;朱紀廣等[12]系統分析了2001—2011年中原經濟區農業生產效率,探討農業效率的時空特征及其演變因素;任世鑫等[13]采用超效率DEA方法測算2013年中原經濟區農業生產效率,并分析其空間分異特征。另一類是省域內對比研究,如趙俊華等[14]運用DEA模型和ESDA方法深入研究了2008—2012年山西省107個縣(市)農業生產效率及其變化特征;趙紅等[15]利用三階段DEA模型測算了2009、2013、2017年山西省11個地級市農業生產效率,并分析其空間特征。
已有代表性研究成果為研究高質量發展引領下農業生產效率問題提供了重要的方法和研究思路,但仍存在不足。第一,現有文獻中農業高質量發展與農業投入效率相結合研究的成果尚不多見,未能深入闡釋農業高質量發展對農業投入及其效率的要求;第二,對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評價的參照對象或者為其他30個省域或者為中部省域,缺乏從農業發展最基本定位,即糧食功能區定位差異角度的深層次剖析。鑒于此,筆者創新性地思考農業高質量發展與農業投入效率問題,采用三階段DEA模型,抓住糧食功能區定位差異對比山西省與其他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農業投入效率的差異,進而探討高質量發展視角下山西省農業投入效率優化路徑,希冀相關學術思路能豐富農村經濟發展問題理論研究內容,為政府制定提升農業投入效率相關政策、推動農業高質量發展提供理論依據。
三階段DEA方法能剔除環境因素和隨機干擾項對決策單元效率的影響[16],可以更客觀地測算農業投入效率水平。
第1階段,基于初始投入與產出數據,運用BCC-DEA模型測算各決策單元的初始效率值和投入(或產出)松弛值。鑒于文中對影響農業生產效率的環境因素分析主要考慮投入方面,故用投入導向DEA模型。
第2階段,構建隨機前沿模型(SFA)回歸方程分解第1階段每個決策單元初始投入松弛值中的管理無效率、環境因素和隨機干擾因素的影響,將所有決策單元調整至面臨相同環境和運氣狀態[17]。
第3階段,運用調整后的同質環境下各項投入數據和原始產出數據,再次測算BCC-DEA效率值,即得到更能反映每個決策單元內部管理和投入規模水平的真實值。
農業投入效率測算的投入指標依據人力、土地、技術等要素,選取農林牧漁業從業人員(簡稱農業從業人員)、農作物播種面積、化肥施用折純量(簡稱農用化肥)、農業機械總動力指標。產出指標選取農林牧漁業總產值,該指標綜合地反映農業生產及農產品市場銷售情況。
環境指標具有主觀不可控性或短期內無法改變特征,依據“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高質量發展理念,分別選取農業發展所面臨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發展情況、產業結構協調度、綠色農業發展情況、農業發展對外依存度、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等5個指標。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構建及運行能激發農業創新潛力,而家庭農場是我國未來農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實現載體,代表最活躍的農業生產創新主體,故此處用家庭農場數量代表影響農業發展創新能力的因素,值越大表明當地新型農業經營體系越能促進農業發展創新能力提升。產業結構協調度用第一產業增加值占地區生產總值比例來衡量,該值比例穩定降低,表明地方產業結構協調性程度越高。綠色農業發展情況用地方農林水支出占地方一般公共預算支出比例反映,農林水事務支出中包括的科技轉化與推廣服務、病蟲害控制、農產品質量安全、防災救災、農業資源保護修復與利用、森林資源管理、自然保護區管理、防沙治沙等多項內容均涉及農業綠色發展內容,其在地方一般公共預算支出中的比值越大代表農業發展所需滿足的有序、適度要求越高。農業發展對外依存度用農產品進出口對外依存度指標來衡量,為農產品進出口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用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水平測度,值越大表明農村居民生活水平與整體經濟發展的同步程度越高,體現其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獲得感、幸福感越強。
以上指標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分省年度統計數據庫、中經網省級統計年鑒時序數據庫、國家商務部《中國農產品進出口月度統計報告》和《中國農村經營管理統計年報》。基于數據統計口徑一致性及可獲得性,筆者選取2017年相關數據對山西與廣西、重慶、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等9個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展開比較研究。
采用SPSS 19.0軟件計算各項投入與產出指標的Spearman非參數相關系數(表1),各項相關系數均為正,且通過雙尾檢驗,表明投入與和產出指標滿足“同向性”變化特征。

表1 2017年產出與各投入變量的Spearman非參數相關系數檢驗結果
3.2.1 第一階段傳統BCC-DEA模型分析 運用Mydea1.0軟件,以投入導向測算BCC-DEA模型下糧食產銷平衡區10個省域農業生產純技術效率值,并借助CCR-DEA模型分離得出規模效率值,各類效率值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2017年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農業生產效率值比較
在不考慮環境變量和隨機擾動因素時,山西省農業生產各類效率值均低于10個省域均值,均未達到DEA相對有效狀態;農業生產綜合技術效率值(TE)和純技術生產效率值(PTE)僅略高于甘肅,規模效率值(SE)僅略高于寧夏;TE值低于SE值,制約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提升的因素主要是技術效率。
3.2.2 第2階段求解SFA模型 以第1階段投入導向BCC-DEA模型測算的各投入變量的松弛值分別作為因變量,將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發展情況、產業結構協調度、綠色農業發展情況、農業發展對外依存度、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等5個環境變量作為自變量代入成本函數非時變SFA模型,采用最大似然法擬合變量間的線性關系,并檢驗環境變量是否對投入松弛值影響顯著(表3)。4個模型中值均在1%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值在(0,1)區間且相應的LR統計量大于臨界值,表明模型存在無效率項,且SFA模型通過適用性檢驗。在4個模型中,管理無效率項是造成投入效率相對無效的主要因素。各環境變量對4項投入冗余的影響效應具體如下。

表3 隨機前沿模型回歸結果
第一,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發展。該指標對農作物播種面積投入、農業從業人員、農業機械總動力投入均發揮負向影響,說明家庭農場發揮其高效率生產示范效應,從而促使以上投入冗余降低,但影響均不顯著。該指標對農用化肥投入冗余發揮正向影響,這與現階段農業數量增長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化肥增量有很大關系。
第二,產業結構協調度。該指標對4類冗余變量的影響均顯著為負,說明在所考察省域中,第一產業增加值對地區生產總值貢獻率越小,產業結構按照生產率提高的要求、資源配置更有效率的方式進行庫茲涅茨式演進,產業部門之間發展協調性、聯動性、均衡性越高,第二三產業部門對農業部門發展產生應有的支撐、反哺效應,從而促使農業部門降低各種投入冗余。
第三,綠色農業發展情況。該指標對農作物播種面積投入冗余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說明現階段關于綠色農業發展的財政補貼、惠農措施等有些固著在農作物播種規模因素上,使農戶在保持農作物播種規模不變的同時未能增加其他生產要素的合理投入而導致生產效率不能有效提升,從而使財政支農資金引導農業高效率生產效應的發揮大打折扣。該指標對其他3種投入冗余影響也為正,但不顯著。
第四,農業發展對外依存度。該指標對4種投入冗余均產生正向影響,說明對外開放度越高,國際農產品市場對其農產品的認可度越高,就越能刺激決策單元對面向國際市場的農產品生產傾斜更多的生產要素,從而易導致相關投入冗余。但是對農用化肥投入冗余正向影響不顯著,這與國際農產品市場對農產品綠色環保要求標準較高有密切關系。
第五,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該指標對4種投入冗余均發揮顯著負向影響,說明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越高越易促使其降低農業投入冗余,因為共享度越高意味著農業經營決策者的經濟發展參與度越高,其在農業與非農業就業的生產率水平差異越小,在生產經營中越能引入現代化生產要素以提升管理水平,從而科學、高效安排農業生產活動,有利于各項投入冗余降低。
3.2.3 第3階段調整投入變量后的BCC-DEA模型分析 依據第2階段SFA模型回歸結果對所有決策單元的原始投入變量進行同質環境及同樣運氣的調整,將調整后的投入變量與原始產出變量再次運行投入導向BCC-DEA模型測算,同時再次借助CCR-DEA模型分離出規模效率值,得到能反映各決策單元農業生產效率的真實值(表2)。將第1、3階段PTE值進行Wilcoxon符號秩和檢驗,Z值為-3.325,且在1%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表明在剝離環境變量和隨機擾動因素前后,糧食平衡區省域農業經營效率值差異性顯著。
據第3階段各類效率值結果(表2),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有如下主要特征:第一,低于區域平均水平。山西省農業生產各類效率值均低于區域均值,其中,TE與區域均值差距最大,PTE與區域均值差距最小。第二,低于絕大多數其他省域。山西省農業生產各類效率值均未達到效率前沿面,TE、SE值僅高于青海和寧夏,均位列區域第8位,PTE值僅高于云南,居區域第9位。以TE、SE值的區域均值為臨界點,劃分10個省域農業生產效率類型,可知山西與重慶、甘肅等3省(市)屬于雙低效率型,表明該省農業生產效率較廣西、貴州、陜西和新疆等雙高效率型省域在未來具有較大提升空間。第三,高質量發展引領環境較差。剝離環境變量和隨機擾動因素影響后,山西省農業生產PTE值較之前上升17.97%,表明山西省農業生產高質量引領環境較其他省域處于較差水平,需要進一步改善。第四,農業生產效率提升面臨雙重制約。PTE值高于SE值,表明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提升的主要限制因素相對而言為規模效率;同時,RTS處于遞增階段,說明適度擴大農業經營規模能夠提升其經營效率。但山西省農業生產純技術效率水平遠低于區域均值水平,表明其農業生產效率提升面臨雙重制約因素。
研究基于三階段DEA模型,以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為參照對象,測算并比較2017年山西省農業生產經營效率,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一是高質量發展引領對山西省農業生產經營效率影響顯著。由于山西省農業高質量發展引領環境,即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發展情況、產業結構協調度、財政支農情況、對外開放度、經濟發展共享度等5個環境變量相對其他省域較差而對農業生產的農作物播種面積、農業從業人員、農用化肥及農業機械總動力投入冗余發揮不同程度不同方向的作用,導致山西省農業生產純技術效率被低估。
二是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水平不高。山西省各類生產效率水平均低于糧食產銷平衡區的均值水平,其綜合技術效率及規模效率僅高于青海與寧夏兩地;純技術效率位于10個省域第9位,表明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水平不高,其農業效率提升空間比較大。
三是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提升任務艱巨。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類型為高低型,說明其生產效率提升任務艱巨。山西省農業生產純技術效率值高于規模效率值,同時其農業生產規模報酬狀態為遞增,且該省純技術效率值與區域均值差距較規模效率與區域均值差距小,表明相對而言規模效率是制約其生產效率提升的主要因素。但該省農業生產純技術效率水平遠低于區域均值水平,表明其農業生產效率提升面臨雙重制約因素。
以上結論蘊含的啟示主要有4點。
首先,科學評價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是推動其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和重點。對其效率的科學評價不僅要立足于自身經營管理水平,還應研判其高質量發展所面臨的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等方面的復雜環境,同時要選取合適的高質量發展參照對象,從而有利于制定更為有效合理的階段性效率提升目標及路徑。這是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提升之可能及如何可能的首要任務。
其次,立足糧食功能區定位制定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提升路徑是推動其高質量發展的著力點。與其他9個省域相比,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屬于高低型,其農業高質量發展任務艱巨,其效率優化路徑的制定在一定時期內需要立足糧食產銷平衡區省域定位,參照該區域雙高型農業生產效率省域,如廣西、貴州、陜西、新疆等地的農業生產經驗,結合自身資源稟賦情況適度擴大規模,以提升規模效率獲得更大的規模收益;適度引進、推廣農業生產先進技術以優化純技術效率,以縮小與其他省域農業生產效率差距。
再次,改善高質量發展引領環境是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優化路徑制定的重要突破口。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第一,完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山西省應以縣級以上示范性家庭農場認定制度為基礎,結合家庭農場經營種類差異,設計能衡量家庭農場動態化發展的示范性認定制度,以此為重要的創新創業激勵機制依托,培育壯大創新創業群體,激發農業生產創新創業活力。第二,構建農業綠色生產體系。該省應以創建農業綠色發展先行區為契機,發展農業可持續、循環模式,形成資源節約化、過程清潔化、廢物無害化、鏈接循環化的生態農業新模式,以最大限度降低對自然生態條件的破壞。第三,提高農村居民經濟發展共享度。2017年山西省農村居民消費水平在10個省域中排第3位,該省應繼續深化改革城鄉居民個人收入初次分配制度,完善城鄉緊密型利益聯結機制,創新農業收益分享模式;在提高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水平的前提下,引導農村居民改善生活水平,增強農村居民的經濟發展成果獲得感和幸福感。
最后,強化農業生產主體農業高質量發展需要是山西省農業生產效率持續優化的不竭動力。按照“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對農業高質量發展終極目的之出發點及落腳點的規制、矯正與引領特質,通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和服務主體經營者教育培訓工程,以各類新媒體傳播渠道的動畫、短視頻等為載體,開展農業高質量發展需要的引導、示范培訓活動,從而強化山西省農業生產經營主體、新型職業農民的發展活力動力需要、平衡發展需要、生態幸福需要、國際發展需要及共享高質量發展權需要,以形成提升山西省農業高質量生產效率持續優化的不竭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