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對我國電力市場建設的啟示

王悅,李源,劉麗娟,吳昊亮,楊潔,李津

(1. 甘肅電力交易中心有限公司,甘肅 蘭州 730030；2. 新疆大學電氣工程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3. 國網甘肅省電力公司電力科學研究院,甘肅 蘭州 730070)

0 引言

隨著我國電力行業的不斷改革發展,零售市場建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存在零售套餐較少、零售電價未充分實現市場競爭化等問題。零售市場的發展建設迫在眉睫,亟需汲取相關成熟經驗。

目前,專家學者多關注電力現貨、中長期市場運行機制及建設發展等方面[1—6],對電力市場建設較為成熟的歐洲國家進行探討,梳理其特點及建設情況,并對我國現貨市場建設、阻塞管理等方面提出建議[7—12]。部分學者專注于研究美國電力市場的改革歷程、基本原理,或討論其市場的特點和發展趨勢,提出適合我國電力市場發展的相關建議[13—15]。關于電力零售市場的研究則相對較少,學者主要圍繞零售市場的建設發展及零售套餐設計等方面展開。文獻[16]分析英國售電市場的發展、業務模式及零售套餐體系,從用戶角度梳理不同零售電價套餐及選擇流程,提出采取產品差異化和定制定價策略等建議。文獻[17]分析澳洲等國家電力零售市場中零售公司的組織結構、業務流程及零售決策,并討論零售市場關鍵問題和未來可能的發展方向。文獻[18]考慮用戶的策略和選擇行為,提出考慮用戶自主選擇性的零售套餐定價策略,為同類型用戶制定合理的零售套餐,滿足用戶多樣化需求,調動用戶資源參與零售市場的潛力。上述文獻均未深入探討零售市場全面放開后電價、套餐等方面的變化,對市場全面放開后的零售現狀特點分析不足。

日本、新加坡與我國均為集中式市場,電力體制較為相似。兩國在市場全面放開后的零售電價、套餐等方面發展較為完善、成熟,取得了成功的經驗。因此,文中深入分析兩國在零售市場全面放開前后的變化及零售電價、套餐現狀,探索一條具有我國電力特色的零售市場建設道路。

文中首先介紹日本、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的改革歷程,分析零售電價、套餐的現狀；然后重點聚焦零售商、套餐、電價、用戶選擇、市場發展空間5個方面,總結并對比兩國零售市場的異同之處。最后,針對我國零售市場在市場改革、零售套餐、零售電價、零售商、網絡業務等方面存在的不足,分析日本、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的優點,學習借鑒兩國的成熟經驗。同時結合我國實際情況,提出逐步放開零售市場、推出聯合套餐、加大零售商扶持力度、建設網絡平臺等建議,以期促進我國電力零售市場健康發展。

1 日本零售市場

1.1 日本零售市場改革

日本電力市場自1995年起嘗試放開發電側競爭；1999年引入零售側競爭實現部分大用戶零售業務試點；2000年進行第一次電力改革,允許特定規模的電力企業(power producer and supplier,PPS)嘗試開展零售業務,2 000 kW以上的超高壓類大型工廠、百貨商店等用戶可自由選擇電力公司；2004年4月至2005年4月,從500 kW以上高壓用戶,逐步放寬至50 kW以上高壓類中小工廠(建筑)參與零售市場；最終于2016年4月,日本電力零售市場面向所有中小用戶放開。

在近二十年電力改革推動下,日本電力零售市場不斷發展完善。過去由通用電力公司壟斷的中小用戶電力零售業務,現如今各行業都可參與。用戶不僅可選擇通用電力公司購電,還可在零售商處跨區購電,除電價優惠外,用戶從任意零售商處購買電力都可享受相同供電服務。因購電便捷、服務優質及較優惠的電價,自零售市場全面放開后不到半年,便有高達188萬戶家庭選擇從過去的向通用電力公司購電轉變為向零售商購電[19]。截至2019年,日本各地區零售商數量及代表公司見表1[20]。

表1 日本各地區代表性零售商以及零售商數量Table 1 Representative retailers in each region of Japan and the number of retailers

電力零售全面放開后的第一年(2016年),通用電力公司的低壓部門及PPS的售電量較前一年增加65.1%,其中PPS售電量占全國售電量的7.8%。2017年,PPS的售電量較前一年增加27.8%,占全國售電量的12.0%。此外,由2019年的電力零售市場統計數據可知,當年的電力零售規模再創新高,達14.7萬億日元。可見日本零售電力發展迅速。

1.2 日本零售電價

日本零售電價目前主要為管制電價和自由選擇供電兩類。其中管制電價較為單一,用戶按市場規定電價支付費用即可。自由選擇供電則存在多樣化的服務套餐,如運動電價、節點電價、特定時段免費電價等,相應優惠力度較大。但在用電高峰期,由于自由選擇供電的電價與管制電價價差較小,也有用戶不愿轉向零售商購電。

1.3 日本零售套餐

日本電力零售市場準入門檻較低,只需在零售商當地行政機關提交相關書面申請即可入市,因此除傳統電力企業外,電信、天然氣、石油、運輸等行業都參與到電力零售業務中,代表公司如表2所示[20]。參與電力零售的零售商大致可分為：含零售業務的通用電力公司,擁有獨立發電廠的零售公司,電信、天然氣等非電力行業推出優惠套餐銷售的公司及獨自開展零售電力的公司[21]。

表2 各行業中的零售電力企業代表Table 2 Representative retail power companies in various industries

零售市場允許通用電力公司在原有業務外開展零售,故許多公司利用自身資源便利,與國內各行業展開合作,開發相關優惠套餐,共同拓展零售市場。如東京電力與當地著名企業“軟銀集團”合作,聯合推出電費-通信費優惠套餐,在帶動電力零售市場發展的同時,也為電信行業帶來較大利潤。除電信行業外,電力零售商還積極與天然氣、石油、便利店等行業合作,聯合推出電費-天然氣費、電費-汽油費優惠套餐等多種產品[22]。其中,僅新出光公司便推出了4種方案。

(1) 家庭計劃。月平均電費為12 000日元,年優惠約7 320日元。

(2) 夜鷹計劃。月平均電費為13 000日元,年優惠約4 680日元。

(3) 商業計劃A。月平均電費為50 000日元, 年優惠約60 818日元。

(4) 商業計劃B。商店或辦公室使用空調等動力設備,年優惠約15 960日元。

如需了解更多套餐信息及辦理相關業務,用戶還可通過各零售商網站或咨詢當地營業廳。

2 新加坡零售市場

2.1 新加坡零售市場改革

新加坡電力市場由批發市場和零售市場組成。其中,零售市場從最初的僅對用電功率超5 MW的用戶開放,到對用電功率超2 MW的用戶開放,再分批逐步放寬至對月用電20 000 kW·h,10 000 kW·h,4 000 kW·h,2 000 kW·h的用戶開放。直至2018年,完成零售市場全面放開,詳細改革歷程如表3所示。

表3 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改革Table 3 Electricity retail market reform of Singapore

由能源市場管理局(Energy Market Authority,EMA)主管的零售市場,在二十余年的發展歷程中已逐步成長為較完善、成熟的市場。過去,居民等中小用戶由唯一的售電公司即新能源服務公司以管制電價進行收費并供電。自2018年在裕廊等5個區域分階段放開電力零售,試行小用戶零售業務取得成功經驗。在全面放開零售市場后,中小用戶已可直接參與零售購用電。

全面放開零售市場后,經嚴格篩選有13家電力零售商可為用戶提供購電服務。對符合相關自選條件的用戶,在EMA處申請成為零售用戶,即可在零售電商網站(open electricity market,OEM)中選擇零售商進行購電,并享受由該零售商提供的電力供應服務。對符合自選條件又不想向零售商購電的老用戶,可繼續按照管制電價購電。截至2018年,已有約12萬小企業與家庭用戶選擇零售購電[23]。

2.2 新加坡零售電價

目前新加坡共有管制價格計劃和管制折扣優惠計劃2種電價套餐。其中對于管制折扣優惠計劃電價主要是由電能費、過戶費和管理費構成,選擇該方案用戶還可與零售商協商電能費,進一步降低電價。由EMA統計數據可知,轉換為零售商購電的用戶,平均支付電費相較之前減少約20%～30%。在已轉換用戶中,主要選擇優惠程度更大的24個月價格計劃[23]。

2.3 新加坡零售套餐

新加坡自全面放開零售市場、引入市場自由化競爭以來,激發了市場活力及零售商的積極性,電價較之前大幅降低,零售電力更加自由化。各零售商為擴大自身競爭力,除提供電價優惠外,還與國內的銀行、電信、保險等各行業聯合提供增值服務。同時成立OEM,OEM中可設置向導式選擇界面,用戶在該網站中輸入自身情況便可隨心挑選適合的套餐計劃,實現了全流程線上購電,快捷便民。

在OEM官網中鉆石能源公司(Diamond Energy Merchants,DEM)推出的電價套餐優惠與用戶購買時間的長短相關,如圖1所示。用戶在購入該零售套餐后,優惠力度隨使用時間的增長而增大,吸引了大量電力用戶。

圖1 DEM零售價格折扣Fig.1 Retailer price discount of DEM

在OEM網站中還可見更多種類的零售套餐,僅Ohn Energy Pte Ltd公司優惠套餐便達4種。

(1) 具有固定折扣的固定供應期限計劃,適用于能源公司的全包價格,享受18%折扣額度；

(2) 批發價無合同計劃,每月低至10.7新元；

(3) 無合同的全包電價計劃,價格為0.173 4新元/(kW·h),每月額外收取少量費用；

(4) 在固定的供應期限內,以全包、固定的電費率供電,價格為0.174 9新元/(kW·h)。

同樣,Senoko Energy Pte.Ltd公司也推出多樣套餐。

(1) 12個月計劃,價格為0.172 3新元/(kW·h)(含消費稅)；

(2) 24個月計劃,價格為0.176 6新元/(kW·h)(含消費稅)；

(3) 24個月計劃,價格為0.181 0新元/(kW·h)(含消費稅),可獲得一次性100新元賬單回扣；

(4) 24個月計劃,享受24個月19%的管制關稅折扣,包含19%的季度管制關稅折扣；

(5) 12個月計劃,享受12個月18%的管制關稅折扣,包含18%的季度管制關稅折扣；

(6) 24個月計劃,價格為0.179 8新元/(kW·h)(含消費稅)。

3 日本和新加坡零售市場對比

根據前文總結的關鍵要點,對日本、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進行梳理比較,如表4所示。

表4 日本和新加坡零售市場對比Table 4 Comparison of retail markets in Japan and Singapore

零售商方面,日本零售市場相關政策較為寬松,只需在當地行政機關注冊登記即可,火電、光伏、風電、生物質能等各類售電企業高達672家[24]。而新加坡市場對零售商的入市準則相對嚴格,零售商僅有13家。

零售套餐方面,兩國電力零售套餐模式相似,

除固定電價優惠外,還聯合其他行業(天然氣、石油、電信等)推出捆綁套餐及相應的增值服務。

零售電價方面,兩國本質都為管制電價和自由選擇供電,僅說法不同。對轉換使用零售商購電方式的用戶,兩國零售電價優惠幅度都較大,且兩國對未轉換購電方式的用戶,仍由原先供電公司提供購用電服務。此外,兩國還允許自由選擇供電用戶與零售商協商價格,進一步降低電價。

用戶選擇零售商方面,當前日本電力零售市場競爭還未全面化,各區域電力零售商分布不均,圍繞在東京、大阪、名古屋都市圈的零售商及零售套餐數量多、電價優惠程度較大。經濟落后、較偏遠地區的零售商及套餐數量少、優惠程度較小,整體零售電力自由化進展緩慢,故用戶選擇比例相對較低。新加坡零售市場全面放開政策更為成熟,競爭化激烈。從EMA 2018年—2019年的年報可知,零售電價相較過去管制電價大幅降低約20%～30%,僅2016年全面放開零售市場后到2018年,人口基數較少的新加坡便有超12萬家庭和小企業用戶轉向零售商購電,用戶選擇零售商比例相對較高。

市場發展空間方面,日本和新加坡兩國空間都較大。對于日本,用戶由向電力公司購電轉向零售商購電的方式尚處過渡階段,選擇零售商的用戶比例相對較小,電價也尚未全面進入市場競爭化。待到日本電價完全市場競爭化后,零售市場發展空間還將進一步擴大。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自分階段全面放開后,零售購電深受用戶青睞,市場也將建成競爭性能源市場(轉向選擇零售商購電的比例達總電力需求的79%),未來用戶轉向零售購電趨勢不會降低,發展空間還將持續增大。

4 對我國電力零售市場的啟示

當前國內零售市場建設較好的試點省份,如云南省,自售電側放開后,用戶零售門檻有所降低,除企業大用戶可在市場中選擇售電企業購用電外,還推出居民“年度階梯電價”和“套餐電價”,并逐步開展相關零售試點。其中,“年度階梯電價”主要針對月用電量或年用電量較少的居民用戶；“套餐電價”針對用電量較大(超4 000 kW·h)的居民用戶,用戶可視自身情況從現有6種不同電量套餐中選擇。根據所選套餐電量不同,用戶可獲得不同比例的獎勵電量,且電價隨用電量增多而降低,經初步計算,各套餐可為用戶節省139.6～3 775.6元。截至2020年7月底,云南零售市場主體總量已超3萬,用電量超90億kW·h,市場化成效較為顯著。在線下電力零售交易發展迅速的同時,云南市場也已初步提出利用電子商務的高效、便捷特點,依托網絡建設電力零售交易平臺。

云南零售市場的建設已取得一定成就,但相較日本、新加坡零售市場仍存在不足,如零售套餐較少、電價優惠但零售企業相對偏少、市場競爭化程度相對較低、省內市場中零售企業分布不均及零售網絡平臺未建成等。同時在新電改的深入開展下,大量用戶涌入市場參與零售交易,交易量漲幅激增,在尚未建立科學管理方式的情況下,容易出現高成本、低效率等問題。

參考日本、新加坡兩國市場的成熟經驗,充分考慮電力的商品屬性,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從市場改革、零售套餐、零售電價、零售商、網絡業務5個方面提出相關建議。

(1) 零售市場改革。當下我國零售市場還未明確如何分階段放開零售業務,何時完全放開零售市場。我國與日本、新加坡兩國在電力改革方面較為相似,在市場改革方面可學習借鑒。國內已允許大企業用戶在市場中選擇售電企業購用電。在此基礎之上,可逐步推動零售電力改革,在實踐中分階段將電力零售放寬至居民用戶進行試點,直至完全放開零售市場。在試點過程中,逐漸探索形成零售用戶購用電政策體系。

(2) 零售套餐方面。目前我國居民用戶主要是通過電網公司購用電,尚不能自主選擇符合自身條件的售電企業進行購用電,同時購用電優惠套餐較少,僅少數市場開展相應電價套餐的試點工作。未來我國在加快建設完善電力零售市場之時,可借鑒日本、新加坡,通過自由組合制定多樣化電價套餐,提供自由選擇套餐業務。在電價優惠的基礎上還可與其他行業(如電信、天然氣、石油等)推出聯合套餐或增值服務,在降低電價的同時帶動其他行業發展,達到市場差異化競爭。

(3) 零售電價方面。當前國內市場僅少數大企業用戶可與發、售電企業協商電價,尚未建立完善的零售電價機制,零售市場競爭化程度較低。未來在制定零售電價時,可學習借鑒新加坡在放開零售市場后,引入市場競爭化機制,在政府出臺相應的政策文件下,一定范圍內允許用戶與零售商協商電費,在降價惠民的同時激發市場活力,促進市場良性競爭。

(4) 零售商方面。目前我國零售市場建設發展較快的省份中含零售業務的電力企業(零售商)較多,而發展較為滯后的省份則相對較少,各地區呈現零售商分布不均的態勢。未來我國在確定零售市場全面自由化后,該問題或會加劇。在沿海經濟發達省份,如江浙滬及首都地區或會出現大量電力零售商,其優惠力度、零售套餐選擇等或會更多。未來在建設發展之時,可在西部及東北等經濟相對不發達地區,加大對電力零售商的扶持力度,確保零售商數量、電價優惠程度等,推動國內電力零售市場的穩定快速發展。

(5) 網絡業務。網絡平臺可為用戶提供便捷、優質的全方位服務,有利于零售業務的發展。目前國內已有市場初步提出建設電力零售平臺,但尚未完成。未來我國在推動建設電力零售市場之時,可學習借鑒新加坡,在開展線下業務的同時,利用電子商務技術設立專門辦理電力零售業務的網絡平臺,上架相應的電力零售套餐以及向導式選擇系統,實現從注冊、套餐瀏覽、選擇辦理,再到售后服務的全流程線上化。

5 結語

電力改革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任重而道遠。考慮到電力零售市場的重要性,未來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入發展,零售市場也將趨于完善。日本、新加坡電力零售市場的相關體系建設較為成熟,取得的成功經驗值得深入學習與借鑒。

經過對日本、新加坡兩國電力零售市場的深度剖析及總結對比,從中發現我國零售市場在市場改革、零售套餐、零售電價、零售商、網絡業務等方面的不足之處,據此提出相應的建議。通過逐步放開零售業務、加快制定多樣化電價套餐、引入市場競爭化零售電價、加大偏遠地區零售商的扶持及開展全流程線上化零售業務等改進措施,不斷完善我國電力零售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