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登岱王山

尹其超

春天是葉子和花朵的世界。站在鹿鳴小區的院子里，我被墻外葉明花媚的大王山所吸引。整個山巒清香四溢，葉子的香氣，花朵的香氣，葉子和花朵混合的香氣，把人重重圍住。春天太嫵媚，她就像一個肌膚水嫩、顧盼生輝的美少女，吸引無數追慕的人，前去踏春、賞春，捕捉春天的氣息。住在岱王山下的我，因喜歡游泳，忽略了登山，幾年來，近在眼前的大王山都沒有上去過。鄰居笑我鍛煉身體單一，經常用山頂美景刺激我的神經。春天來了，經不住“打擊”也經不住誘惑的我，終于抓住春光明媚大好時機，約定坐地戶王老陪我爬大王山。

“大王”是指煙臺市區奇山山脈主要峰嶺大王山，亦稱岱王山。東臨大海，西北接黑夼山，南部毗連鳳凰山。山的主體，東西約1.2 公里，南北1.4 公里，海拔401.70 米。山勢高峻，巨石矗立，巍巍如“大王”，石稱大王石，山叫大王山。想當年，每逢干旱，山下樗嵐、石溝屯村民成群結隊，敲鑼打鼓上山設壇祈雨。三通鑼鼓之后，村民跪拜“大王”，身著法衣的主祭人，手持禪杖，口中念念有詞：近來天旱，禾苗枯萎，百姓饑渴難耐，愿老天爺、山大王顧念蒼生，普降喜雨……祈畢，樗嵐村邀請的戲班在石溝屯出錢搭的臺子上唱戲。彩龍飛舞，社戲精彩。3 天之后，燕子低飛蛇過道，雞不回籠喜鵲叫，果然天降大雨！由于樗嵐、石溝屯村民心地虔誠，年年互換角色聘請戲班，搭臺祈雨，隆重祭祀，老百姓的深情感動“老天爺”和“山大王”，從此大王石下山泉流淌，長年不止。

當年這里有個神水廟，每年二月二還有廟會。廟里道士在泉眼上蓋了個亭子，四周立上欄桿涵養水源。水可旺了，簡直就像小趵突泉。因年代久遠，雖廟宇和護欄不復存在，但水流仍然源源不斷。如今果農為了澆樹方便，就用硬塑料管把泉水引上各塊農田。涓涓細流蔥蘢著園里的果樹，濡染著山村的風雅。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果園成了傳來遞去的彩色紙條，你一張綠的，我一張紅的，寫盡浪漫和神秘。三月桃花四月梨，還有開在前面的杏花，開在后面的蘋果花，一茬花凋謝，一茬又接著開，前仆后繼，茫茫一色。那邊花像傾斜的酒杯，流淌愛的火焰;這廂花的嘴唇正吐散內心的春暈，引來蜜蜂辛勤追逐。那花真的好看：一縷縷垂垂的細絲，臨風婀娜，真像嘻嘻哈哈汲水少婦面頰的胭脂和雙臂的粉黛……這美景正合《詠桃花》中的詩句：“游蜂輕薄戲妖嬈，一度春風魂已銷”。桃花隨風起舞，那陣勢，絕不遜于人類所謂的盛大慶典。我徜徉在花叢和汲水的人流之中，心有所悟：看一個人就像看蜜蜂和花，看他的追求就知道他的價值。有細水長流和精打細算的取水人，就知道是他們構成了社會最安定的部分。

春風灌醉的映山紅、熱情洋溢的迎春花簇擁著我好容易爬到了半山腰，兩邊盡是藤纏花繞的大樹，有青松，有橡子，有板栗，還有茂茂密密的洋槐、國槐……紫藤的長裙搖曵多姿，使春天由抽象變成了具體，遮擋得大王山透著絲絲陰涼，點點樹縫落下的斑點陽光如精靈般跳來舞去。“草色遙看近卻無”，剩下來的臺階，令人望而卻步。雙腳艱難地抓住臺階，一級一級征服，T 恤衫被汗水濕透，上氣不接下氣地終于登上了陡峭的主峰。登頂成功，春風得意，山風吹撫著我們迎接春天的喜悅心情。大汗淋漓地站在巨石上遠眺年輕的萊山區，優美的鳳凰山、壯麗的鳳凰閣、高大的觀海樓雙子星座、娛樂城的標志黃海明珠、漁人碼頭的歐式洋房、迎春大街林立的店鋪……“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朱自清散文以動化靜，愉悅心靈的通感通喻，正好吻合岱王山麓“尊重自然，崇尚人文”的繁榮與昌盛。

山谷間幾只盤旋的山鷹，在藍天飛翔，不時地將身子懸定在空中，遠望就像一只只自在灑脫的風箏。最知風情的燕子，一路呢喃著前來剪春……我對著這精彩的一瞬，用手機不停地抓拍。脫離了鬧市的喧嘩，逃避了機械的轟鳴，居高觀望觀海路上來往穿梭的汽車，耳邊只有呼呼的春風，幾聲鳥鳴更襯出山野的寂靜。不巧，山那邊的晨鐘響了，一座氣勢恢宏半掩在花海里的廟宇，呈現眼前。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琉璃瓦，瓦脊上鎦金的花鳥裝飾，金碧輝煌，那就是北宋名僧在此創建的竹林寺，歷經800 年風雨滄桑，如今香火繚繞，成為有名的寺院。大王石仰臥著、沉默著，像一位閉目養神的佛祖，巨石前銅鑄壽星手持禪杖，仙鶴、梅花鹿侍護兩旁，此情此景讓我記起王維的詩句：“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曲到云林。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大王山、老壽星俯視著東邊大海，背靠著竹林古寺，山間空氣清新，更有奇峰怪石層出不窮。山腳下星星點點的潭水錯落分布，行走之間讓人仿佛已到江南水鄉。大南山通道已將岱王山、鳳凰山連通一氣，成為煙臺的中央生態區。“南山、東海”暗合了“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的中華傳統文化。“紅杏枝頭春意鬧”，繽紛鮮花的煙霧在向遠處飄散，清、幽、靜、野、秀，純生態的迷人春色，潸然的詩情，瞬忽蕩漾而來，潑向悄無聲息的岱王山，一直流淌到彩霞繽紛的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