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片有些缺點，但依然好看
——評電影《懸崖之上》

文_魚叔

電影講述了上個世紀30年代，四名曾在蘇聯(lián)接受特訓的共產(chǎn)黨特工，抵達哈爾濱開展“烏特拉”行動。具體任務是，接到從日本細菌戰(zhàn)基地逃出的王子陽，然后送他出境，在國際社會面前揭露日本人的罪行。

四名特工分頭行動：一組是張憲臣(張譯 飾)和小蘭(劉浩存 飾)，二組是王郁(秦海璐 飾)和楚良(朱亞文飾)。但組織內(nèi)部出現(xiàn)叛徒，供出接頭暗語，導致他們一入境就被特務科的人盯上了。在特務科派出的人當中，有一名臥底，他就是地下黨員周乙(于和偉 飾)。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一場血與火、智與勇的較量，在冰天雪地間發(fā)生了。

總體而言，《懸崖之上》肯定是一部好電影，只是它的優(yōu)缺點同樣明顯，無法選擇性忽視。先說優(yōu)點。

第一，色彩和攝影。“色彩”是張藝謀導演的拿手好戲。在他的電影中，色彩不只是簡單的視覺元素，而是具有深層的表意作用。

《懸崖之上》延續(xù)了張藝謀對色彩的追求。從林海雪原到哈爾濱的街道巷弄，鵝毛大雪全程沒有停過，白色的雪景和角色的黑色衣服，黑白搭配，渲染著陰沉凝重、肅殺寂寥的氛圍。加之室內(nèi)景的暖色系，與室外形成對比，指代兩個世界、兩種身份，也帶出對“歷史并非非黑即白”的反思。

不過，統(tǒng)一的色彩還不是張藝謀表達的終極訴求。在底色之上，往往會有亮色出現(xiàn)，通過色彩沖撞，帶來視覺和情感的雙重刺激。

之于《懸崖之上》，這抹亮色就是血色，是革命的紅。開篇，張憲臣便在雪地里殺死了前來接頭的特務，把樹枝狠狠地插進特務的眼睛，再用木樁猛擊他的頭部。鮮血噴濺，直到斷氣。然后他退到一旁，掀起上衣，露出一道血淋淋的刀疤。

類似“雪與血”的對比鏡頭，后續(xù)多次出現(xiàn)。紅色的熾烈與殘酷，在黑與白的映襯下被進一步放大。

與色彩相得益彰的是攝影。拍攝雪地追逐戲時，多次使用了航拍鏡頭。從畫面上看，四下白茫茫一片，人物在兩棟建筑間的逼仄空間內(nèi)奔跑，完美營造出了命懸一線的感覺。

色彩和攝影，承載著強化現(xiàn)實的作用。大雪覆蓋的哈爾濱，好似成了一個舞臺。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在其間上演，分外真切。

第二，群像和表演。諜戰(zhàn)戲難拍，難在群像。張藝謀這樣評價《懸崖之上》的群像戲：“在群像中把每個角色塑造好是很難的，是對導演功力的一種考驗，需要面面俱到，更要畫龍點睛。”

為什么說《懸崖之上》的群像是難上加難？因為在極端的環(huán)境下，無論是動作還是情感的表達都會出現(xiàn)鈍化。《懸崖之上》里的冰天雪地即是如此。

好在一眾實力派演員撐起了這些群像——張譯、于和偉、秦海璐、朱亞文、劉浩存、倪大紅、余皚磊……他們在極其有限的空間內(nèi)，哪怕只靠寥寥幾場戲，也足以讓人物立起來。其中最成功的，當屬于和偉飾演的周乙。從戲份和重要性來看，于和偉絕對是《懸崖之上》的“一番”。周乙是個復雜的角色，他有雙重身份，掌握著最多的信息，所以越要克制。從頭至尾，他的思緒和情感一直在變化，最考驗演技。

讓魚叔印象深刻的有這么幾場戲：張憲臣自知無法繼續(xù)完成“烏特拉”行動，所以把行動內(nèi)容告訴了周乙。這番對話，相當于張憲臣在赴死之際，向周乙交付遺愿。于是周乙連問了兩個“還有嗎”，張憲臣說出：“馬迭爾賓館前面的小叫花子里頭，有我和王郁的孩子。”那一刻，周乙篤定地點了點頭，眼泛淚花，也徹底打消了觀眾對于他可能是個雙面間諜的顧慮。

張譯飾演的張憲臣，只為了看一眼孩子導致被捕。秦海璐飾演的王郁，得知伴侶被捕、兩個孩子淪落街頭的消息，躲在廁所里痛哭，卻又不敢出聲。每個被卷入戰(zhàn)爭的人，都不是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家人。

戰(zhàn)爭的殘酷性就在于，一旦張憲臣在特工和父親的身份間搖擺，就是他最危險的時刻。

說完優(yōu)點，下面該說說《懸崖之上》的缺點。最意難平的肯定還是結(jié)尾，結(jié)束得近乎潦草，以至于給人還有續(xù)集的感覺。有人評論說：“張藝謀這是拍了個《懸崖之（上）》，怕不是還有《懸崖之（下）》？”

隨著劇情推進，“烏特拉”行動被拆分成了一個個小計劃。可最終卻收束于周乙和小蘭的接頭——兩人在電影院接頭，下一秒就順利接到王子陽，并將他送出境。

可接頭和“烏特拉”行動，完全是兩碼事。最重要的“烏特拉”行動過程被完全忽略，讓人感覺不到行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這也直接導致情感的表達失去了落腳點。

片中屢次強調(diào)，“烏特拉”在俄語中的意思是“天亮了”。“天亮了”作為一種常見的隱喻，象征黎明將至，曙光降臨。“天亮了”的魅力在于過程而非結(jié)果，因為天是一點點亮起來的。但在《懸崖之上》里，天是一下子亮起來的。

這些劇情上的小瑕疵，倒也并未影響觀感。因為電影的節(jié)奏很快，看的過程中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下一個反轉(zhuǎn)覆蓋了。只在事后細想，才覺出異樣。所以撇開倉促的結(jié)尾，《懸崖之上》的前100分鐘仍是非常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