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曾仰望月亮

●林 晚

一路成長，我發現似乎班里總會有這樣的人，她們長得漂亮，學習好，和同學相處融洽，是老師不管過了多少年仍會和后來的學生提起的值得他們驕傲的學生。

李心靈就是這樣的人。不過是新近一次的月考英語考了全校第一，一下課幾乎所有同學就都圍上來了，歡聲笑語間，請教、贊美，大肆預言她高考英語會考滿分。我在校服之下的黑暗中閉上眼睛，心里的煩悶卻止也止不住。果然，魯迅先生說的沒錯：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心情不好，于是上課時我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一臉不屑地推走了她好心遞過來的巧克力。因為一時沖動，我和李心靈的友好同桌情誼就此畫上句號，兩個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戰期。我倒是覺得滿意，通過上次的事情，我終于發現自己一直不能和李心靈交心的原因，原來是因為我內心深處的那一點嫉妒，每天看著身邊的人接受著老師的夸獎、同學們的擁戴，表面上是在微笑附和，其實內心的嫉妒早已埋下了種子，生了根，發了芽。倒是李心靈，三番五次地想轉過頭來和我說話，我一張臉冷冰冰的，她也就沒了說下去的欲望。

數學課上，老師發了上個月的月考試卷，不過是離開座位前隨意地瞟了一眼，我的內心便綻放起了黑夜中的煙花——李心靈只考了90分，而我考了111分。確實，在我們這個高手云集的班里，數學111分實在稱不上是什么大神，但是比李心靈分數高，我就感覺自己坐在她旁邊，瞬間高大了起來。

在我將111分的數學試卷故意來來回回地翻到第五遍的時候，李心靈終于放下了一直端著試卷的手，趴在桌子上，抽泣起來，像個被拋棄的小貓，身子一聳一聳的。

我的炫耀到此結束，我慌慌張張地把試卷塞進書包里，大腦飛速運轉著該怎么安慰她。只是，我還沒出手，就已經有人發現了這一幕。

第一個人過來，第二個人，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瞬間，李心靈的座位旁邊就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大家或真或假的安慰的話語像雨點一般噼里啪啦打下來，我緩緩地舒了口氣，倒省得我親自出馬了。

一直到上課鈴響起，周圍的同學都紛紛回了座位，李心靈才把頭從胳膊里抬起來，兩只眼睛又紅又腫，像是被誰打了兩拳似的。

“你怎么都不安慰我？”她頂著兩個紅眼圈委屈巴巴地問我。

“剛才不是有那么多人都安慰過你了嗎？”我不以為然。

“她們安慰的都太好聽了，我沒有動力，你說點狠的。”

我翻了個白眼，隨后轉過頭一臉嚴肅地說：“考得不好把眼睛哭成紅燈泡有什么用？是能讓你分數提高還是能讓你直接進名校啊，有什么好矯情的啊，好好學就完了唄！”

聽完我的話，李心靈抹了兩把眼睛，“果然，忠言逆耳利于行。”說著，她已經把數學試卷重新攤在了桌子上，臉上一副必勝的表情開始演算。

一道題還沒算完，李心靈突然轉過了頭，兩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盯得我發慌。隨后我聽見她一臉為難地說：“我的眼睛現在真的像兩個燈泡嗎？”

時間就這樣靜默了5秒，我和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因為考試的繁密，李心靈很快就忘記了上一次的失敗，開始全力以赴下一次，而我也終于在幾次考試之后意識到了自己學數學的天賦，課余時間也坐在座位上不停地琢磨著數學試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題。

高考要到了，我變得沉默起來，每天不再去關注李心靈身邊聚眾的人群，而是開始全神貫注地投入學習，一分一秒都被我完美地利用了起來。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平平無奇的成績終于開始從中等水平慢慢地向上移動了，而曾經那些因為李心靈產生的嫉妒、羨慕、自卑的心理也漸漸地被我淡忘了。

這個世界，總有人比你優秀，你大可不必拿別人的優秀來折磨自己。

事情發生轉折是在一個月之后，全市聯考，我的數學成績以148分排到了全市第一。老班在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聽見班級里發出了驚呼聲。我有些愣住，錯愕間被李心靈拉扯著站起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光影錯亂，頭暈目眩之時，我只聽到了班級里震耳欲聾的掌聲。

下課后，李心靈的座位旁再一次圍滿了人，但卻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我。

第一次因為我。

喧囂間，我聽見有人請教我，有人夸大其詞地贊美我，甚至還有人大肆預言我高考數學會考滿分。

我笑了。那一刻，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也是唯一的、明亮的、會被別人仰望的月亮。

（小林摘自《中學生博覽·甜橙派》/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