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谷青
Root carving art boasts unique aesthetic significance,and suchsignificanceis comprehensively manifested. Under theconcept of “Root Carving+”, this is extensively presented with rich connotations and extensionsin a diversified manner. Root carving art is not only fully integrated with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but also is profoundly blended with cultural tourism, architecture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
《莊子·知北游》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意思就是:天地具有雄渾闊大的美,不通過語言自可體現;四季具有其運行的規律,不用議論亦能明白;萬物具有存在的道理,不需說明便已成立。由此可見,無言不議不說之中,包含著大智慧。人類生于天地之間,除本身具有社會屬性外,又必然具有自然屬性,不能因其社會性的存在而丟失本有的自然天性,人類通過其本有的自然天性觀照自然,體會自然真諦。基于此而升華精神境界,最終能得以“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
藝術必有其自然性的來源,某種意義上屬于“有大美而不言”的范疇;因其本身具有一定審美價值與哲學價值,又必用于社會,而發揮社會的作用。這些來源與作用反映在具體藝術形式上,又是對人類智慧的一種總結性表達,從而回歸到《莊子·大宗師》所說的“自本自根”上來。根雕藝術作為古老而具蓬勃生命力的藝術,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在現當代,它通過與文化旅游、研學旅行、建筑美學、國學、環境學、影視藝術等的深度融合,其審美價值具有綜合性的體現。本文便從這些方面出發,展開論述。
任何一門藝術,某種程度而言,都是具有綜合性的,根雕藝術也不例外。這種綜合性首先體現在藝術創作主體的藝術專業與藝術修養上。創作主體必須涉及并深入多個藝術領域而不能囿于一端。這樣,才便于他在融會貫通中進行藝術構思、創意設計與整合運用。
席勒說:“從美的事物中找到美,這就是審美教育的任務。”同理,從藝術中發現藝術、從一種藝術之美中借鑒而生發出另一種藝術之美,也是藝術創作主體的任務。作為創作主體,我常有這樣的思考。
早期的根雕藝術尚未形成綜合性,經歷了現當代較長一段時間的發展,才逐步具備了綜合性,這當然離不開一批從事根雕藝術的創作主體的不輟努力。我在三十多年的根雕創作中,接觸并涉及很多藝術門類,例如建筑體系中的園林藝術,我將它引入到根雕創作中,將園林元素轉化為根雕元素,將園林設計為根雕藝術的背景,這樣可以巧妙“借景”,以使根雕藝術與園林藝術融為一體。如我的根雕作品《世紀門》,以其為主體營造的“福門祥光”與其上方的青梅園就是借景的成功范例。同時,《世紀門》以根雕為設計原型,在原有根雕的基礎上放大比例,利用藝術相互轉化的手法成為巨型雕塑而具有雕塑美,是雕塑藝術的一種體現。此外,從下進入或由高俯視,畫面感極強,產生震撼力,又為畫家寫生、攝影家拍攝提供了藝術創意與創作靈感的來源。不久前熱播的古裝玄幻劇《畫仙紀》吸引了很多觀眾,在根宮佛國取景地中,《世紀門》亦精彩出鏡,劇中淋漓盡致地體現了根雕元素。上述種種,都是多門藝術的綜合運用的效果。根雕藝術始終作為其中的主體藝術,善借鑒、不排斥、能兼容,不離其“根”,固守其“本”,我想這才是最關鍵的因素。

羅漢堂

108將
由根雕藝術的綜合性,自然延伸出根雕+概念。在多年從事根雕藝術事業的過程中,本人對根雕的理解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廣,期間很多創作靈感、心得體會時不時地出現,逐漸形成系統性概念,即“根雕+”概念。此概念是我率先提出并形成藝術表達,是實踐與理論長期相結合的產物。因為其原本的內涵有了實踐與理論的結合,又因為將這種結合運用于實際的藝術創作與相關藝術的交互作用,從而具有充分的外延意義,所以此概念具有廣泛性多元化深層次與專業性。
所謂“根雕+”,不是單一地只做根雕使其數量簡單增加,并囿于根雕這一個圈子,而是多元化地開發并利用根雕,建立藝術品類多審美價值高的大范疇。從根雕的狹義理解拓展到廣義思維,以根雕藝術本身為依托,為出發點,不脫離根雕藝術的魂,以根雕藝術為基,以根雕藝術為源,以根雕藝術為脈,同時切入并循序漸進式地突破根雕藝術本身所限定的范圍。在此范圍以外,從與其它藝術形式交匯并貫通開始,結合環境理念與人文行為,融通自然本真,進而深入社會實踐,廣泛建立并吸引受眾,使根雕藝術的審美價值不斷提升并賦能。
“根雕+”概念為根雕事業的進一步發展拓展了時間與空間,使從事根雕藝術創作的創作主體及欣賞者跳出原有的思維模式,而面向更為廣泛的受眾。在時間上,溯源歷史而來,立足當下,使人覺悟并有覺察力地安于當下,鏈接到各自獨立又密切相關的存有物間的實在性與不同的深度,予人以“臨在”體驗,從而更具覺悟地面向未來;在空間上,根雕及根雕藝術已不單單局限于其本身的意義,而是通過多種形式、不同形態、不同地點進行全方位的展陳,這種展陳早已突破傳統意義上的展覽館而觸及并融入大自然中,進而讓受眾從中得到沉浸式的體驗。
根雕及根雕藝術的體現,在以往是單一的,甚至可以說是貧乏的。人們往往只是通過固定渠道來進行接觸或購買式的消費,其體現僅是源自人們的簡單了解與單純喜愛。這種模式使得根雕及其藝術在現實生活中不能有所賦能,因此其價值就不能得到充分體現。經過數十年的發展,才逐漸走出一條新路,即綜合性的體現模式。
根雕作品屬于傳統手工藝品,因根雕而形成的藝術經歷史沉淀而成為一種藝術類型。起初,人們只是將其做為生活用品或家居擺件而注重其適用性,后來隨著工藝的日趨精湛及技法的日益考究,才具有觀賞性。然而根雕及其衍生品仍舊不會與文化旅游有所關聯。直到改革開放后,隨著市場經濟的逐漸成熟與全面發展,藝術品市場才有了一個可喜的發展期。而根雕作為傳統的造型藝術,因其表現形式的多樣化、獨特性與不可復制性,脫穎而出,歷經了發展的優勢機遇期。
以2000年為起點,以至隨后的一段時期,這種發展可以用“井噴式”來形容,而且仍在持續發力。即如我所創辦的衢州醉根藝品有限公司,以及后來借助公司的發展動能并在此基礎上創建起來的國家5A級景區——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就是最直觀的實體再現。可以說根雕已經從傳統的單體售賣給小部分消費者,驀然華麗轉身而進入了現代化的集群式的排列組合,并成為著名風景的獨特文化符號,這無疑是根雕在環境與人文文化的廣度深度高度的三維度延伸。

動物造型根雕

醉根山房根文化主題酒店
2019年8月底,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正式亮相意大利第76屆威尼斯電影節,我曾攜帶根雕藝術作品走上威尼斯電影節紅毯,參加該屆電影節期間舉辦的第四屆“中國最美外景地”的現場推介,并最終獲此殊榮。根雕作為“走出去,引進來”的文化媒介,發揮了不可估量的橋梁紐帶作用。繼而就有了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于2020年12月3日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官方認證的全球“最大的根雕博物館”。這些都產生了顯著的社會效應與經濟效益,從而帶動了當地的文化旅游。可以說,目前根宮佛國已經成為根雕與文化旅游深度融合的典范。
早在2016年初,我就考慮將根雕藝術與研學旅行進行融合,目的是讓根雕藝術的受眾從游客擴展到廣大學生群體。中國人自古就有游學的傳統,十分講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與“知行合一”。這種人文精神與教育理念為素質教育積淀了新內容,形成了新方式。隨著時代的發展,教育也亟須改革其原有的固定模式,學生們需要走出傳統課堂而走進社會自然的大課堂,從校區到景區,以拓展視野、豐富知識,同時加深對自然與文化的親近。

天工博物館

研學營地
2016年11月,教育部發布了《教育部等部門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論證了研學旅行的重要性;2017年1月,國家旅游局發布了《研學旅行服務規范》,提出了對研學旅行過程中服務與安全問題的關切。我因此詳細解讀這些文件,并結合我們的實際情況,制定計劃來推動以根雕藝術為主要文化載體的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與研學旅行的加速融合。
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內的根雕是景點的有機組成部分,作為一種藝術形式,根雕藝術已與自然風光、人文環境形成密不可分的關系。景區內的根雕藝術品具有體量大、種類多、集群式、故事關聯性強等特點與優勢,又因根雕本身的獨特性與唯一性,使得其與自然風光、人文環境密切結合而衍生的風景不可復制。據此可開設多條線路、多種形式的研學課程,比如華夏根文化景區的歷史文化館就是生動的“根雕版的歷史教科書”。因此,根雕的審美價值與人文價值并生且優勢凸顯,使適時為廣大中小學生的研學旅行提供廣闊的天地成為客觀現實。2019年,景區獲批為“浙江省中小學生研學實踐教育營地”,即獲“開化根緣小鎮研學營地”稱號,這就是一個有力的佐證。學生們來到景區,除了耳聞目見,更多的是直接親歷接觸,深入聽根雕故事,并可動手參與學習制作,從而教學相長,并為邁向“知行合一”的境界打好基礎。
一切藝術都不可能脫離人而存在,根雕藝術同樣離不開創作它的主體,即人。人長期浸潤于根雕藝術,并使根雕具有人文氣質,根雕又反過來成為人的文化修養的載體。這其實是一種雙向建構的過程。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了喻浩的《木經》將屋舍建筑概括為“三分”,即自梁以上為“上分”,梁以下、地面以上為“中分”,臺階為“下分”。明確了建筑物在空間利用上的基本原則,此原則為建筑設計提供了理論上的依據。李誡《營造法式》卷五“大木作制度”中明確記錄了“用柱之制”“用椽之制”“造檐之制”等。如造檐之制說:“皆從椽檐心出,如椽徑三寸,即檐出三尺五寸;椽徑五寸,即檐出四尺至四尺五寸。檐外別加飛檐。每檐一尺,出飛子六寸。其檐至次角補間鋪作心,椽頭皆生出向外,漸至角梁:若一間生四寸、三間生五寸、五間生七寸。其角柱之內,檐身亦令微殺向里。”由此可知建筑用材的尺寸與營造方法。根宮佛國文化旅游區的建筑皆為仿漢唐風格,在建設之初,即有充分考慮如何將該風格進行全方位體現。因此,在宮殿樓閣亭臺廊榭的具體營造上,也多參考借鑒古法,以突出其風格與特色。甚至細致到某一斗拱、牛腿與雀替,都做到一絲不茍。而工匠精神的體現,往往就在這一絲不茍當中。
之所以進行如此精細的營造,無非是考慮對于空間的巧妙運用。例如一組根雕群雕,要布局在某一預定空間內,根雕的體量與建筑物的空間就必須雙向具備協調性與適配度的關系。如果將一組體量較大的根雕組雕布置在空間狹隘的樓閣中,會讓人感覺擁擠;反之,空間寬闊的殿宇內卻安置一組體量較小的根雕組雕,必讓人感覺空曠,二者的目視效果顯然不可能協調。建筑物相對于其占地面積,就如根雕組雕相對于建筑物,這就是根雕藝術要與建筑美學進行融合的意義。
相對于建筑的對稱美而言,根雕更講究非對稱的美,但根雕也能通過對空間的布局來充分呈現對稱美。這反映在根雕本身的結構上,也反映在根雕外在的韻律中。根雕的奏刀一如書畫的用筆,其線條隨心賦形,又隨形賦勢,方圓流轉,韻律別具。建筑物其實也一樣。根雕與建筑的共性便是都具有雕塑美,比如一組圓雕,它通常不過多運用塊面,甚至忽略或不用塊面,而是通過圓形的朝內向外的凸凹來呈現立體,通過弧線的曲折圓轉來處理結構,既見散發之勢,又顯聚集之力,既圓潤溫厚,又穩重敦實,從而展示其雕塑美。建筑與根雕雖各有法式,但其平面、空間乃至裝飾與根雕場景情調的相融,亦必以疏密、高下、遠近、大小的方式相協調,而成為呈比例的良好組合。做到這一步,二者才能合二為一,成為一體的藝術、優美的風景。
關于根雕藝術綜合性體現,不獨停留在概念上,更多地體現在運用模式上。以上僅選取與文化旅游、研學旅行、建筑美學三個方面作簡要論述,來論證根雕及根雕藝術的綜合性特質。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很多運用模式,比如根雕藝術與國學(尤其是詩詞書畫)、環境學、仿生學等都能進行完美融合。這也是我提出“根雕+”概念所以立足的根本。
歌德說:“成功的藝術處理的最高成就就是美。”我會持續去做成功的藝術,不斷提升藝術的審美價值,通過藝術尤其是根雕藝術來營造美、呈現美、傳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