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建國
清明節過后的第一個周末,南陽作協的文友們到南召采風,我有幸陪同,再到喬端鎮走走。次日上午,八時半許,金光灑滿山巒,我們向山頂進發。
春機萌發,鳥語花香,山中空氣,清新得讓人迷醉。車在峽谷坡道上越攀越高。對面高高橫亙著的山坡上,霞光攜帶朵朵彩云,飛舞著,渲染著,恣肆縱橫。于是,那青紗般的林海,點燃起團團紫霞,如火如荼,如煙如霧。開車的向導說,那是紫荊,成片成片的紫荊。就在車子駛過的坡谷間,紫荊樹高高舉起傘蓋,抖閃著無數紫微星斗。
車昂揚盤旋,約至半山腰的樣子,停了下來。我們的右手,絕壁摩天;左手下面,峽谷百仞。一道清靈的細瀑,在陡巖上發出詩的詠嘆。移步前方的棧道,轉過一道屏風似的巖崖,空谷鳥鳴,溪流呢喃,巨石塞谷,大木參天。這突然出現的峽谷,真如神話秘境一般。
前有陳年棧道,多為礫石鋪就。大家沿著棧道,不慌不忙,繼續攀登。太陽還沒有轉過峰頭,林谷幽靜,煙色空蒙。一叢叢連翹花,在石壁間綻放,那純正明黃的色彩,直刺心穴,煞是扎眼。大家一時被震住了,肅立道邊,默然靜觀。
一時想起王陽明先生的話: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之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啊,入山時曾與一文友爭執,他堅持說:連翹花早敗了,哪里還有。此情此際,黃萼正艷,莫非吾心中之幻象?
山深春來遲。越往上攀,除松樹之外,林木發葉極微。那些山谷里的高大櫟樹,枝冠直挺到半山頂來。山下的早已葉片渾圓,這里才剛剛綻出乳芽。一株高挺的玉蘭,正開著白玉般的花朵,在寥落的枝梢間顯得分外深沉。我們如同小獸,懸空枝柯之上,頗有頭重腳輕之感。野草雜藤,泛青較快,已有綠盈盈的葉片。大抵處身卑微,反接地力吧。
攀上一道石垴,突現一方人工臺地。古松三五,三四把粗,隨處羅列,大有熱情迎客的逸致。這是從南面主峰下來的一道峭削山脊。此處正居北端,如牛首昂立。崖端一老松,許是遭了雷劈,頂端只余一橛枯頸,碗口粗細。下有虬枝四五,或振臂向淵,或橫空奮舉,生機四溢。尤有一枝,盤曲蜿蜒,橫亙危崖,一丈開外。
文友們在此小憩,攝影留念,流連多時。山脊直如牛背拱起,窄狹處,僅兩三米許。足履危階,飄飄搖搖,如倒騎牛背。這長龍般的背脊,直通到南端主峰。主峰叫牧虎頂,海拔1795米。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共南召第一支部的創建者張景昉烈士,曾帶人到牧虎頂踏察。他把這里確定為伏牛山游擊根據地,改名紅嶺,打算武裝暴動成功了,把部隊拉到這里。但他還沒起義,就被叛徒告密,關進監牢,受盡酷刑。他登臨的時節,是看到漫山遍野的紫荊花海了嗎?是看到如血噴涌的映山紅了嗎?是看到漫空燃燒的紅櫨楓葉了嗎?
我們這次登臨,不可能上牧虎頂了。過“飛來石”,山勢下傾。前面,山脊變得更加峻削,直通向南面的主峰。主峰高大雄峻,東西走向,一字排開,兩肩略略內收,呈靠椅狀。
我們繼續沿山脊前行。在一處明顯低落的地方,棧道向右一轉,盤旋到峽谷下面了。開始下山了。
我突然想大聲喊叫。有人已先我叫喊了。我終于吼出聲來,像牛叫,回聲響徹林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