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上林縣澄泰鄉有個“黃大人墓”。一次趁離鄉返程之際,就去拜謁了它。
那是2021年2月15日(大年初四)的清晨,冬日和煦,天高云淡,微風輕拂,甚是愜意。驅車從上林縣城出發,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便來到澄泰鄉澄泰村。沿途找上了年紀的村民打聽黃大人的墳冢,村里人非常純樸,紛紛熱情地指向清光水南山方向,說:“黃大人的墓地就在前面不遠。”
順著村民的指向,我們沿溪行走,一路鳥語花香、樹影婆娑、心曠神怡。果然,在清光水南山一處較為開闊的山地里,一個圓形墳塋坐南朝北、背山靠水佇立于半山之腰,這就是清末名將黃忠立之墓了。墓碑旁,上林縣人民政府于2014年12月所立的“上林縣文物保護單位黃忠立墓”格外醒目。墓碑為重檐,歇山頂,碑正中書刻:“清建威將軍壽顯考諱忠立號殿臣黃老府君之墓”。墓碑左側另立一碑文,記載“黃大人”的生平及豐功偉績。由于年代久遠,字跡斑駁,模糊難辨。上林縣人民政府經過重修后由其后代另刻一碑文《重修墓碑記》,追記黃大人的顯赫戰績及引種八角澤被后世的功德。
佇立墓前,仔細辨識那些因歲月流逝而模糊不清的碑文,記載著主人公屢立戰功、一心為民的壯舉,頓時感慨萬千,思如潮涌!腦海中逐漸勾勒、映現出這位上林籍清末壯族名將叱咤風云的傳奇人生。
據《上林縣志》記載,黃忠立(1840—1909) ,字殿生,號明山老人,綽號“大人”。少年以武童投軍,因其“生有異稟,勇略冠時”,深得時任廣西提督馮子材的器重。同治三年(1864年)任把總,賞戴藍翎。1881年馮子材再次破格提升其為參將,官位次于副將,主要掌理本營軍務。蘇元春繼任廣西提督后,光緒九年(1883年),黃忠立率“立”字營歸屬蘇元春部熙軍統領總兵馬盛治麾下,參加中法戰爭鏖戰于越南北方,攻克文淵州,奪取諒山省長慶府。戰后,調防越南宣光、太原兩省屬境。1902年,授柳慶鎮總兵,成為僅次于提督之下的高級武官。次年又署理右江鎮總兵。1906年調任左江鎮總兵。同年4月,奉兩廣總督岑春煊電令,帶熙字軍等移防百色。1909年卒于南寧。他去世后,親屬將其靈柩運回家鄉厚葬。
黃忠立作為一名武將,最大的功績是先后跟隨廣西提督馮子材、蘇元春三次入越抗法,每戰均身臨前線,沖鋒陷陣。而他軍紀嚴明、清廉為官的作風亦廣為佳傳。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時任廣西提督丁槐調京,遣人暗中授意向黃忠立索賄一萬元,以保薦其繼任廣西提督職位。黃忠立拒絕道:“我受國家厚恩,業已是記名提督,即使囊中有錢,也不應無恥如此,有辱先人鄉黨!”
大明山原無八角。黃忠立在任左江鎮總兵時,戍邊不忘家鄉,升遷不忘故里。他從邊城龍州縣購買了八角樹苗,運回到數百公里外的家鄉下水源村種植。幾年后,這來自邊陲特有的樹種,在他的家鄉枝繁葉茂,揚花掛果。我不禁感慨,作為一代名將的“黃大人”雖然領兵抗法、戰功顯赫,但其功名早已如墓碑上的文字一樣被歲月侵蝕湮沒,而讓后人記住他的,卻是莽莽大明山的八角林。而今,上林縣的八角樹廣泛分布在北起西燕鎮、南至巷賢鎮的大明山山麓,山民也因種植八角而致富,成了當地群眾經濟收入的一項重要來源。上林縣成為廣西八角的主產區之一,百余年樹齡的八角樹隨處可見,八角林總面積達15.2萬畝,其中掛果面積11萬畝,年產八角鮮果7000—7800噸,上林縣大豐鎮獲“中國八角之鄉”稱號。“上林八角”也成為全國首個由國家質檢總局批準實施地理標志保護的八角產品。
過上富足生活的上林縣老百姓們,在感激黨的富民政策的同時,念念不忘從龍州縣引種八角的黃忠立。為了紀念黃忠立,他們自發以最原始、最樸素的方式,設壇虔誠地供奉祭祀。每年臨近祭祀時節,前來“黃大人墓”拜謁的群眾絡繹不絕,一方面是感恩他引進八角,另一方面也為家鄉有這么一位清正忠厚、澤被鄉鄰的將領感到自豪。
站在墓前,摸著古老的重檐歇山頂,雖然經過百年的風吹雨打,那青色的石碑卻依然屹立不倒,猶如“黃大人”的清風傲骨,浩然長存。我呼吸著大自然的清新空氣溯溪而下,那連綿不斷的大山深谷,時不時傳來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似乎是對生命的呼喚;或許,更是對古人的一種追思吧!
作者簡介:莫仕慶,壯族,廣西上林縣人。曾任廣西民族學院相思湖文學社副社長、主編。有散文、詩歌、雜文等作品散見于《羊城晚報》《廣西日報》《當代廣西》《三月三》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