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是社會的毒瘤,我國在不斷加大對腐敗犯罪的打擊力度。針對近年來貪腐不斷呈現新特點、新態勢所帶來的立法滯后、實踐困惑,立法工作上有哪些應對?又解了哪些燃眉之急?
腐敗是社會的毒瘤,在全球反腐浪潮下,我國也在不斷加大對腐敗犯罪的打擊力度。
針對近年來貪腐不斷呈現新特點、新態勢所帶來的立法滯后、實踐困惑,立法工作上有哪些應對?又解了哪些燃眉之急?
織密了腐敗犯罪的制度之籠
有學者感嘆,恐怕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有我國這么多的貪污罪名,這話有一定的道理。從新中國成立至今,單就數量來看,不斷增多的貪污犯罪罪名漸漸編織成日益嚴密的法網。
“79刑法”(1979年頒布的刑法)對貪污罪、受賄罪沒有作出數額標準的規定,司法實踐中給案件的查辦帶來了影響。浙江工業大學教授張兆松介紹,當時,實踐中只能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的《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草案)》及中央政法委規定的“貪污、受賄2000元以下的,根據情節可以判刑,也可以不判刑,不宜都不判刑”執行。
1988年,《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正式施行,將貪污、賄賂罪的定罪量刑標準規定為:2000元、1萬元、5萬元。這種劃分起初也比較合乎國情。不過伴隨時間的推移,立法規定慢慢顯現出嚴重滯后于社會現實的特點。
所以,“97刑法”(1997年頒布的刑法)將定罪量刑標準提高到:5000元、5萬元、10萬元。但隨著時間推移,貪污犯罪數額標準明顯不符合實踐要求。以反貪立案數連續兩年位居江蘇省第一的南京市為例,5萬元以下的貪污犯罪案件已基本不予追究。
同時,受賄數額從數十萬到百萬再到千萬、上億,死刑適用的標準如何掌握,一度成為實踐中司法機關難以應對的問題。比如,有兩名被告人,一名受賄10萬元,另一名受賄近500萬元,僅從判決結果進行對比,兩人會不會得到相同的刑期?耐人尋味的是,實踐中就出現了這般景象:受賄10萬元與受賄三五百萬元的被告人受到的處罰基本相當。
在這樣的背景下,人們開始思考:為達到罪責刑相適應,貪賄數額不應是反映貪污犯罪社會危害性程度和行為人人身危險性大小的唯一標志。
為懲治貪污犯罪的需要,2015年8月29日,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16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以下簡稱《刑法修正案(九)》)。《刑法修正案(九)》對貪污犯罪作出了一系列重大修改,加大了懲處腐敗犯罪的力度,進一步完善了反腐敗的立法規定,織密了腐敗犯罪的制度之籠。它是“97刑法”實施以來,立法機關對貪污犯罪修改條文最多、修改幅度最大、修改內容最為豐富的一次。值得一提的是,貪污犯罪數額標準不再統一由立法機關規定,而是授權最高司法機關根據社會經濟發展和司法實踐的客觀需要作出解釋或調整。這既便于保持刑法的穩定性和立法的嚴肅性,也符合司法規律和實踐需要。
鋪就產權維護之路
眾所周知,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從某種意義上講,實際就是中國非公經濟不斷發展壯大的歷史。進入20世紀90年代,尤其在1992年鄧小平南巡之后,中國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得到迅速、持續、穩步的發展。與此同時,相對應的非公有制公司、企業中腐敗犯罪問題也日益突出。但當時我國的刑法僅規定了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和受賄罪,張兆松將其稱之為“一元制”,幾項罪名僅針對國家工作人員、集體經濟組織工作人員等,顯然無法對非公公司、企業的侵占、挪用和受賄行為予以定罪處罰。
1995年2月28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關于懲治違反公司法的犯罪的決定》,增設侵占罪(1997年更名為“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和商業受賄罪(1997年更名為“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自此,拉開貪污賄賂犯罪的“二元制”序幕——我國貪污賄賂犯罪根據犯罪主體的不同區分為兩大類:犯罪主體是國家工作人員的,構成貪污罪、挪用公款罪和受賄罪;犯罪主體是非國家工作人員的,則構成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
實踐中,這種“二元制”劃分模式在一定程度上,造成非國有企業保護弱化的現實問題。在大多數人的認知中,腐敗犯罪一向被看作是公權力領域問題,企業家尤其是民營企業家腐敗犯罪研究往往易成為被忽視的領域。在這樣的背景下,2016年2月,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關于充分發揮檢察職能依法保障和促進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的意見》,提出在司法層面“牢固樹立平等保護的理念,加強對非公有制經濟的司法保護,對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平等保護”。同年11月28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充分發揮審判職能作用切實加強產權司法保護的意見》,重申切實加強產權司法保護,“堅持各種所有制經濟權利平等”。
種種跡象表明,已到了刑法及時跟進的時刻。2020年12月26日,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張兆松介紹,《刑法修正案(十一)》進一步提高和調整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的刑罰配置。采取了增加一檔加重法定刑的同時減輕前一檔法定刑的修法方式,使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刑法保護進一步平衡。另外,《刑法修正案(十一)》還旨在加大懲治民營企業內部發生的侵害民營企業財產的犯罪,落實產權平等保護精神。
反腐立法,我們永遠不懈怠
此外,《刑法修正案(十一)》中新設立的退賠、退贓可以減輕處罰的規定,對今后的刑事立法具有深遠的影響。張兆松認為,不僅“職務犯罪行為人事后積極退贓退賠的情形,可以將其視為部分法益恢復犯罪”,而且一些涉及財產型犯罪,也可以納入“法益可恢復性犯罪”,只要行為人退賠、退贓的都可以得到從寬處罰。正如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院長韓軼所說,基于法律的穩定性需求和刑法自身的謙抑性本質,每一次刑法修正案都應當是社會發展新情況的必要回應和法律體系協調的剛性需求。只有充分理解每次修正背后的立法考量,才能正確適用修正后的刑法規范。
我們深知,反腐敗斗爭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的:“反腐敗斗爭形勢依然嚴峻復雜,鞏固壓倒性態勢、奪取壓倒性勝利的決心必須堅如磐石。”反腐,我們始終在路上。反腐立法,我們永遠不懈怠。
(《民主與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