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鐘的
對于沒有孩子的人來說,要理解“雞娃”一詞多少有些困難。首先要佩服第一個說出這個詞的人,創造性地將“雞”字當成動詞使用,意為“給孩子打雞血”。漢語真是博大精深,不過,外國人學習漢語又多了一個難以理解的新詞。
我不理解“雞娃”,不僅因為沒有孩子,也因為自己的成長過程中沒有經歷“雞娃”式教育。我沒有上過補習班,在上高中以前,幾乎沒有完成作業遲于晚上8點的經歷。即使在迎接高考的那段日子里,我也因為住在學校,要遵守學校作息規定,晚上10點前就熄燈睡覺了。所以,我很難想象有怎樣的學習需求,可以擠占學生幾乎所有的閑暇時間,以那種一刻也不能浪費的心態進行學習。
當然,“雞娃”家長的心態或許不難理解。據說,越是在大城市,“雞娃”的表現越是突出。“雞娃”的家長們當年也是娃,千辛萬苦考上大學,又留在大城市生活,肯定不想下一代比自己差。尤其是有些家長還有名牌大學的背景,只有拼命給孩子打雞血,才能讓他們超過自己。
“雞娃”的父母,無疑是見證“教育改變命運”、實現階層躍升的一代。一代比一代強,一代比一代好,是很多中國人的樸素希望。他們也因此以為,階層躍升是存在慣性的,自己考上了清華北大,子女就要把讀清華北大視為保底,這種“慣性心態”構成了“雞娃”現象的思想根源。
“雞娃”下成長的孩子,往往知識面廣,還擁有可以在親友面前露一兩手的特長。然而,人生是一場馬拉松長跑,開局跑得飛快的人,也可能很快耗盡了體力,出現后勁不足的情況。無奈的是,“雞娃”家長們并非不知道“內卷”的存在,他們正是“內卷”的親歷者和受害者,卻義無反顧地讓孩子陷入“內卷”的泥潭。如果問一句為什么,他們也許會說:“顧不了那么多,先上車再說?!?/p>
中國人對“大器晚成”始終有一種復雜心態,“年少有為”是更多人向往的目標。這本身未必是錯,但我們是否也應該問一句:孩子按照正常時間點成才,有那么不堪嗎?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深受國內讀者喜愛,很多人認為他具有奪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實力??墒?,在沖擊諾獎的征程上,他卻落入了“萬年陪跑”的尷尬,這讓喜歡村上春樹的人感嘆不已。不過,回溯村上春樹的成長史,不難發現他本身就是個慢熱的人:高中畢業后報考法律系落榜;復讀一年后考上早稻田大學,花了七年才修完大學學分;上大學期間,他有一搭沒一搭地上課,還開了間爵士樂酒吧,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經大學生”的樣子;29歲那年,他發表了處女作《且聽風吟》,這才開始了文學路上的長跑。
村上春樹的經歷,并非個例,無論是人文藝術領域,還是科學創造領域,很多有杰出貢獻的人早年都有過一段“離經叛道”的人生。群星薈萃的西南聯大,至今為人們津津樂道,但在何兆武先生的《上學記》中,他把西南聯大的成績歸功于“自由散漫的作風”。
或許很多家長要說,他們并不希望孩子成為文學家、科學家,只希望下一代過上不比自己差的生活,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退一步海闊天空”呢?
或許,做一個豐盈而自由的“陪跑”也沒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