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婚姻

邵鳳麗

國家統計局和民政部的數據顯示，從2013年起，我國的結婚率呈逐年下降的趨勢。2013年，全國結婚對數為1346.9萬對，結婚率為9.9‰；2014年，結婚對數為1306.7萬對，結婚率為9.6‰；到2019年，全國婚姻登記機關共辦理結婚登記947.1萬對，這是近10年來結婚數量首次低于千萬對。相反，從2013年開始，我國的離婚率連年攀升，2020年離婚率又創新高。出現這種情況，與現代社會適婚人口少、結婚負擔重以及孩子教育支出多、老人贍養壓力大等因素有關，同時也反映出當下人們對婚姻的理解出現了變化。

“昏，禮之本也。”作為重要的人生禮儀，婚姻既關系著個人和家庭的幸福，同時也關系著國家和社會的未來發展。在中國歷史文化中，婚姻歷來被認為是儒家禮儀文化的重要范疇，被認為是人倫之根本。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國古代經典通常以婚姻開始，《詩經》以歌頌愛情婚姻“關雎”為首篇，《周易》從乾卦、坤卦開始。古代經典為何會以婚姻為首篇呢？這是因為男女成婚是人類社會繁衍的基礎。《易經》中說：“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古人十分重視婚姻，認為婚姻是“禮之本”。儒家禮儀從標志成人的冠禮開始，并且強調要重視喪禮和祭禮，但是所有禮儀當中究其根本是婚姻，特別強調婚姻具有“成男女之別”“立夫婦之義”的重要性和嚴肅性。

婚姻具體是指什么？由于婚姻承載著人類社會繁衍的重要功能，歷來人們對婚姻的探討都很多，婚姻史研究專家陳鵬將其歸納為四種觀點：一是認為婚姻就是指結婚的男女。婚指新郎，姻指新娘。二是認為婚姻是指新郎、新娘結合的關系。按照禮儀規定，新郎要在黃昏時分來迎娶新娘，然后新娘跟隨新郎離開，這里強調迎娶的時間一定是黃昏時分，婚和昏相通；同時新娘跟隨新郎離開，姻與因相通，因此將這一行為稱為婚姻。三是認為婚姻是指男女雙方的父母。有時將新郎的父親稱為婚、新娘的父親稱為姻，有時將新郎的父親稱為姻、新娘的父親稱為婚，這一點可以看作是對第二種理解的進一步擴展。四是認為婚姻是指新郎、新娘雙方的親人。《說文解字》中說婚是新娘的家人，姻是新郎的家人。這里是把婚姻擴大為結婚男女的家族，即古人認為的婚姻是“合兩姓之好”，通過締結婚姻，兩個家族開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在這里，婚通昏，是婚禮舉行的時間，那么古人為什么會選擇在黃昏時分舉行婚禮呢？《周易》中說天地自然之道分為陰陽，陽尊居上，陰卑居下。男為陽，女為陰，男女婚姻即陰陽之交。黃昏時分陰陽交替，新郎此時迎娶新娘，意味著陰陽相交。另外，著名經學家劉師培指出古時婚禮在黃昏舉行是上古搶婚的遺俗，搶婚一定要在黃昏時分進行，這樣才能做好掩護。

人們如此重視婚姻，締結婚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在中國歷史上，自周代以來，受宗族制度和宗法觀念的影響，男性是社會、家庭的權威，男子娶妻是為了崇祖報本、生養死祭、綿延后嗣。《禮記·昏義》中說：“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也。”

締結婚姻的目的，一是“事宗廟”，即祭祀祖先，“諸侯宗廟之事，夫人必自舂其盛”。在古代，祭祀祖先是家族的重要儀式。祭祖一定要夫婦共同完成，比如在準備祭品的時候，男性負責宰殺犧牲、備辦桌椅等，女性負責準備祭祀用的糧食、果品等，并負責相關祭品的洗滌工作。為了能夠順利完成祭祀活動，在女性的成長過程中，很早就要學習與祭祀相關的知識。一般女性在10歲的時候開始學習禮儀、做針線活，并且“觀于祭祀”，學習如何供奉祭品等儀式活動。

第二個重要目的是“繼后世”，即綿延子嗣。這是中國古代婚姻的一個重要特點，古人強調婚姻的目的是為家族綿延子嗣，讓家族后繼有人，而兩個人的婚戀意義往往被忽視。嫁娶是為了“重人倫，廣繼嗣也”，這一點在婚俗方面表現得尤為突出，撒帳時要用棗、花生、桂圓等物，寓意早生貴子。

第三個重要目的是“求內助”，即尋求一個在家庭內對自己有幫助的人。男子娶妻，可以為家庭提供一個勞動力，這也是“妻”字的本意，“持事，妻職也”，妻子的工作就是勞動。而內助不僅限于家務勞動，一些大家族還要求妻子立德、立言，用良好的品行為夫家贏得榮譽。所以說“求內助”本是婚姻的直接目的，但是在古代宗法思想下，這一點被放在宗廟祭祀和綿延子嗣之后了。

顯然，傳統婚姻的目的距離今天的生活已經非常遙遠，但是傳統婚姻觀念對于現今社會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傳統婚姻強調婚姻的神圣性，締結婚姻不僅是男女雙方的事，也是兩個家庭建立聯系的過程，婚姻意味著責任，要求男女雙方必須正視婚姻的嚴肅性和重要性，從而有效維持婚姻的穩定性。（作者為遼寧大學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