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古蜀記

李言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崩畎自凇妒竦离y》中吟誦的蜀國蠶叢魚鳧是十分久遠之事。

一夢三千年，在那做夢人的夢中，被夢見的人醒了。如同早在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一朵黃玫瑰的記憶，當你凝視上一個文明紀元的黃金面具時，你就看到了三千年前自己的面龐。

再一次，我們夢回古蜀國，揭開有著“謎之微笑”的青銅縱目面具，和“俯瞰眾生”青銅立人像的古老文明的神秘面紗。那些沉睡千年的紛繁故事、耀眼遺珍，將為我們一一揭曉這個跨越時空的迷宮的真相。拂過先祖的跫音，伴隨銅陶玉碎之聲，探尋深藏古蜀國三千年的秘密，向著滿天星斗的浪漫史前文明進發……

《華陽國志·蜀志》載：有蜀侯蠶崇，其目縱，始稱王。1986年，四川廣漢出土的三星堆祭祀坑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一個擁有城邦、禮儀、文字符號、青銅器、金器，高度發達燦爛的古代文明，首次向世人展示商代中晚期蜀國青銅文明的高度發達和獨具一格。世人從一片絲帛、一方磚塊甚至一抔泥土，感知到一個遙遠的文明，一個令后世瞠目驚嘆的輝煌文明。

余秋雨說：偉大的文明就應該有點神秘，中國文化記錄過于清晰，幸好有個三星堆。2021年3月，考古界頂流、神秘高冷的三星堆又震驚世人，6座三星堆祭祀坑重見天日，500多件文物破土重生。高大的青銅神像，精致的金面罩、金杖，大玉璋、象牙……這批來自商周的“盲盒”是中華文明“滿天星斗”中最神秘的那顆星辰。歷史書又厚了幾頁。

3000年前，古人就能制造0.2毫米的金箔？還能于其上畫像？那時的青銅器就是合金且含磷？中華文明的起點是高維度文明？河圖、洛書所展示的萬物本質，是高維度文明的投影？《道德經》《易經》《山海經》代表著高維度思想？蠶叢魚鳧、杜鵑啼血，古蜀留下哪些待破譯的文明密碼？愈是追問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愈能使我們厘清文化傳承的脈絡，理解璀璨不朽的中華文明。

人類自文明誕生以來，便有著尋找彼此的沖動，哪怕中間遠隔草原沙海，江河山巒，文明也會彼此相遇。傳承千年文化根脈的三星堆顛覆了“四夷之地落后于中原”的傳統偏見，作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輝煌過去的“證物”，訴說著所有偉大文明都無限之渴望——對時間的征服。發現歷史的同時，也是參與歷史的過程。我們共同回望千年，知來處，有去處，明得失。尋找民族的歷史，思考民族的未來。

三星堆：古代文明的審美天花板

北緯30度是一條非常神奇的緯線，地球上有90%的古文明發源，70%的古建筑遺跡以及絕大部分神奇和超自然現象都發生在這里，人類四大文明古國更是無一不在北緯30度線上。而中國也發現了一個特殊的三星堆文明，這段輝煌的文明沒有文字記載，仿佛從天而降，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加上人們有意和無意的神化，歷來迷霧重重。

歷史書又厚了幾頁

近日，持續“上新”的廣漢三星堆新發掘的黃金面具雖然只有半張，卻已十分奪目，不需要任何支撐就可以獨自立起，棱角分明，線條粗獷。枝繁葉茂、結構復雜、體型巨大的青銅神樹，象征王權和神權的金杖，無法破解的魚鳥圖文符號……向人們透露了古蜀國的一絲信息：這個文明很可能是一個已經產生了階級分化的神權社會。

他們仍屬龍的傳人？

碩大的耳朵、前凸的雙眼、咧到耳根的大嘴巴，讓不少“吃瓜群眾”誤以為三星堆是外星文明。對此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王巍表示，沒有這種可能。即使“青銅縱目面具”的“縱目”特別夸張，也只是因為古人把它看作一個“神”，并不能當成古人真實的長相。

以前的中國歷史持黃河文明中心論，但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尊、青銅罍以及玉璋、玉琮、玉璧、玉戈與黃河流域一致，力證三星堆具有中華文化的共同屬性。以三星堆文明為代表的長江流域青銅文明時代，以及這些相對獨立的區域性文明，與中原商文明交相輝映，共同佐證了中國古代文明的多樣性。

記者翻閱資料發現，三星堆文化并不封閉，它受到長江下游石家河文化、中原二里頭文化乃至商周文化影響，并隨著二里頭文化進入成都平原共同形成了三星堆文化的面貌。著名的“青銅縱目像”凸出來的眼睛雖然顯得與其他文化格格不入，但在《華陽國志》中早就有記載一個“縱目”的人——蠶叢。學界認為，縱目面具極可能就是古蜀人祖先崇拜的產物，因為古蜀第一代蜀王蠶叢有“縱目”之說。

消失已久的幾大文明亞特蘭蒂斯、美索不達米亞、瑪雅和埃及，從殘存碎片中皆可見其繁榮不亞于當今。站在人類文明的高度，對三星堆進行解讀、破譯，探尋它留給人類的精神財富與物質財富的同時，也應思考我們會給下一個文明、給后人留下什么。

“考古人”出圈成“頂流”

短短幾日，“三星堆”登上18次熱搜，被央視連續報道10天。在社交媒體和直播時代，這次挖掘不再是單純的考古行為，而變成了一場“當下的”文化事件，還吸引了國外網友的目光，讓世界為之驚嘆。考古人憑什么火出了圈兒？

19世紀末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考古人發現了商周甲骨文;當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考古人發現河洛古國，發掘西安千余座墓葬，重啟三星堆。冥冥中豐厚的精神滋養構筑起中華民族的脊梁。在一個偉大民族復興與崛起的過程中，必將關注的目光從他人轉向自身，從物質轉向精神。

數千年的傳統文化是取之不盡的寶藏，《我在故宮修文物》《國家寶藏》《唐宮夜宴》出圈爆火，考古從“冷門”漸成“顯學”，最“出圈”的代表就是故宮博物院。此次三星堆重大發現再一次將考古帶入公眾視野，將考古熱潮上升到一個新高度。

7次考古只發掘三星堆的千分之二，有生之年能否看完另外那千分之九十八？中華山河遠，亙古多璀巍。千年前的中國和當今的中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期待更多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