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莉昂

“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情景早伴著二月的風出現在了我們這座小城里。春風沒有失信,果真又一次攜著萬點嫩綠翩然而至,陪伴著人們從三月的楊柳到五月的繁花。上一次去外婆家,小村莊里也是春意盎然。而我驚喜地發現,與綠意而來的不僅是春風這個伴兒,還有一只白狗。
一個初春的黃昏,我在外婆家吃晚飯,猛然,后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轉頭看不見人影,但見一狗。妹妹怕狗,下意識往媽媽身上靠,嘴里嚷嚷著。白狗忽見這么多人,一愣,片刻又習慣性地低頭尋食。媽媽讓外公將狗趕出去,外公辯了兩句又見妹妹大叫,無奈將狗驅之門外,又轉身坐定,嘆口氣道:“這狗不咬人,乖得很,每天來我這里吃飯,有時晚上還在我院子里過夜呢,呵呵。”轉而臉上笑意浮現。“你養的?”媽媽問道。“不,不是。”外公連連擺手,“村里另一戶人家養的,但這狗不去他家,天天來我這兒,我開三輪車它還在后面追隨我呢。”許是興奮,許是得意,外公放下筷子比劃著,像個孩子似的。
正談笑間,那白狗又來到前門,扒在鐵門上朝里張望。我感到新鮮,來了一筷子豆腐干,用另一只手托著,小碎步疾速走至前門,拉開鐵栓,那豆腐干隨之掉在地上。白狗見著眼前的菜,低頭吞咽著。看它吃得津津有味,我又朝堂屋內高喊:“外公——,這狗叫什么名字?”外公應道:“沒名字,就叫狗。”“什么?!真,真樸實……”于是,我彎下腰:“嘿,狗!”它沒抬頭。我只好耐心等它吃完。它吃完豆腐干,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我,似乎還想再來一點。我轉身走至屋內,又來了一筷子豆腐干站在它面前,它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著那豆腐干,我的筷子移到哪兒,那可憐的小眼神也跟著筷子移到哪兒。我故意將筷子拿高,本以為這能促使它站起來,但它絲毫未動,只等著天降美食。我又對它說:“嘿,狗!”它沒看一眼。我又跟它說:“坐下!”它仍沒有動。這只傻狗,看來得使出絕招了!我揚起筷子,豆腐干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落在不遠處,這只狗看了一眼,轉而又盯著筷子,腳步卻絲毫未動半步。真是又傻又笨又懶。
我本無心再玩,忽見一黃狗不知從哪兒“殺”來,徑直撲向白狗,犬吠不停。我把門慌忙一關,喊外公:“外公,來了個大黃狗!”外公火急火燎地跑出屋子,把門一開,狠狠一跺腳,怒斥著,黃狗被嚇得不輕,慌不擇路,白狗躲在外公腳邊,不敢吱聲。外公一手叉腰,一手向外揮著,腳一連跺了五六下,聲音洪亮,表情兇惡,眼睛瞪大,眉毛絞在一起,活像孩子在保護自己的東西,怕被搶走了似的。真沒想到,向來做事隨意,看似冷血的外公竟把這只傻狗看得像朋友那么重!
是什么驅使外公這樣呢?細細回想,是孤獨。外公老了,跟外婆天天過著單調的日子,生活寡淡如水。而這白狗雖傻,卻給了外公外婆心靈上的慰藉與陪伴,讓他們感受到生活的新鮮與美好,感受到自己也還被需要與被信賴著。正如去年枯枝長出新芽,裝點著老殘的靈魂,使生活綠意盎然,使外公外婆的心生機蓬勃。
(指導教師? 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