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川
中國教育已經了進入了后普及時代,但城鄉教育水平仍然存在較大差距。在社會現代化和城鎮化進程中,鄉村教育的作用與價值不容忽視。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重新認識鄉村教育的價值,探索鄉村教育的出路,比任何時候都更為緊迫。
5月29日,“振興鄉村教育公益論壇暨《大山里的未來學校》新書分享會”在北京中關村互聯網教育創新中心舉行。本次活動由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聯合中關村互聯網教育創新中心、搜狐教育主辦。
作為2021年5月23日-5月29日舉辦的第七屆“互聯網+教育”創新周中的重要單元,本次活動圍繞“出路:探尋鄉村教育的未來”,邀請鄉村教育實踐者,專家以及基層教育領導一起展開了切實討論,共同推動鄉村教育健康發展。
據統計,中國鄉村初中及小學學校數量逐年下降,2019年中國鄉村共有740所高中,14477所初中,8.9萬所小學。其中,在2013年至2019年的7年的時間里,有超5萬所鄉村小學被撤銷或合并。面臨學校數量的銳減,振興鄉村教育的出路和價值又在何方?
中關村互聯網教育創新中心董事長楊丹在致辭中談到,教育優先發展是國家的基本戰略,鄉村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更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支點。“扶貧先扶智”,讓更多的鄉村孩子接受良好教育是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最重要途徑,也是培育鄉村振興人才隊伍的根本性方案。
楊丹認為,互聯網教育以其更低成本、更具包容性、更智能化的特征,正在成為推進振興鄉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首選教育應用模式。
北京大學教授錢理群親臨論壇。早在2007年,錢理群就提出:“農村教育事實上是中國教育的一個最薄弱又是關鍵性的環節”,或許正因為如此,它“反而存在某些應試教育沒有完全占領的空間,為進行理想教育實驗提供了某種可能性”。
錢理群在活動上談到,年輕一代有一個拾根的軌跡。他們遠離自己的土地,到遠方去發展,可同時又脫離了土地的文化,脫離了父老鄉親。所以,“認識腳下的土地”是鄉村教育一個重要的課題。
錢理群稱,后疫情時代,我們面臨民族、地方、家庭家族、大自然、日常生活問題。這五大問題正是地方歷史的五個核心概念。
“因此我就提出了一個口號,‘從土地里長出來的歷史,要在從土地里長出來的歷史里去尋求永恒。這同時是一個重大的教育命題,我們不僅自己要尋求,也要孩子去尋求、去懂得,這會是人一生的基礎。”
全國政協常委、副秘書長、民進中央副主席、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成員朱永新談到,鄉村并不意味著貧窮、閉塞、落后,大山里同樣也可以有未來學校,鄉村教育是可以大有作為的,一個鄉村學校的校長照樣可以評特級教師,照樣可以發揮他的特長,可以引領教師和學生成長。
朱永新認為,鄉村學校的發展有幾個很重要的因素應該引起關注:第一是課程,第二是閱讀,第三是應該有真正熱愛鄉村的人來做鄉村教育。他強調,鄉村學校必須要堅持走自己鄉村化的道路,把課程真正扎根在鄉村的土壤上,只有遴選那些真正熱愛鄉村、熱愛鄉村教育的人,才能把鄉村教育做好。
作為一名長期研究土地制度與發展、城鄉互動方面的學者,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劉守英在活動上以《賦予農三代平等教育權》為題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劉守英談到,隨著80后、90后成為勞動力遷移主力軍,“農二代”們離土、出村、不返農,促使城鄉關系發生革命性躍遷。數據表明,2019年,全國義務教育階段隨遷子女數量已超過1400萬人。
劉守英認為,中國遷移革命帶來了中國社會結構轉型和經濟飛速發展,但流動的背后缺乏對孩子教育的關心。
劉守英表示,農二代在城市的居住權和農三代在城市的教育權,這應該是一個基本的權利。如果這個基本的權利不解決,這會是未來社會斷裂的一個導火索和引線。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教授劉云杉認為,變遷中的鄉村青年沿著教育階梯走出鄉村,擠進城市,但在這個過程中教育制度承擔著一對截然相反的任務。一方面,教育鼓勵競爭,將機會不斷擴大到更多的群體,以便人盡其才,人盡其能,這是其“加熱”機制。但另一方面教育又將人群限定于經濟崗位、以及某些社會結構種,不可避免地分流大多數人,這是其“冷卻”機制。
正是由于劉云杉關注到,鄉村青年從“空心人”轉為“透明人”,情感淡漠,與誰都隔著距離,成為局外人。因此她不由得提出疑問,“這些上不去又下不來、漂浮的年輕人,他們如何落地生根?”
當下中國已經完成了脫貧攻堅,農村教育的面貌也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如何探索鄉村教育發展路徑?面向大多數人的“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是什么樣的?
21世紀教育研究院理事長、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成員楊東平以田字格興隆小學、美麗小學為例,認為在鄉村教育發展上,這兩所學校都在辦學體制上有創新,采取了委托管理的方式。
楊東平表示,不改變公辦學校的性質,政府全額撥款,委托一個理想的教育家團隊管理,這樣的模式應該在中國大力推廣,它應該是撬動平庸化公辦教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杠桿,可以打破千校一面的陳舊局面。
同時,在教育公益組織助學形態上,這兩所學校也有所創新。楊東平談到,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教育公益組織是圍繞政府工作的目標拾遺補缺。而公益組織真正重要的目標是促成社會創新,解決社會問題,探索農村教育下一步應該是什么樣的。
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俞敏洪說自己是鄉村孩子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典型代表。近年來,俞敏洪經常到全國各地的鄉村進行教育調研。他曾表示,自己的后半輩子至少花一半時間用來尋找鄉村教育的出路。
在俞敏洪看來,孩子基于鄉村的教育,基于大自然的教育,基于鄉村親情的教育,基于對鄉村傳統文化理解的教育,從鄉村學習走向現代化教育體系的路徑,才是正確的教育路徑。
俞敏洪提出,對于不同的孩子,對于不同地區的孩子應該有另外一套更加貼合實際的、能夠鼓勵孩子全面成長的考評體系和教育體系,讓每一個孩子能夠得到愛的教育、知識的教育以及成長的教育。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滕星認為,加強鄉土教育系統性建設是突破鄉村教育瓶頸的手段之一。“開展鄉土教育首先做到基于正確理念指導下的鄉土教材開發;其次,對全國鄉土教材進行系統性收集和珍藏;最后,要通過深入的學術研究來促進鄉土教育的發展。”
華中師范大學信息化與基礎教育均衡發展省部共建協同創新中心執行主任王繼新在鄉村學校優質發展上做了長期探索。在他看來,“專遞課堂”、“名師課堂”和“名校網絡課堂”是破解鄉村學校課程缺失難題的關鍵。同時,王繼新認為,當前不斷發展的具有強交互式的軟硬件產品將會使得鄉村學校教學質量提升。
近年來,一些地方政府在積極行動,探索鄉村教育新模式。同時,已經有一批滿懷激情與夢想的教育者逆向而行,從城市走向鄉村,探索著鄉村教育新的可能和未來。
云南興隆美麗小學首任校長、北大附中原校長康健認為,今天鄉村教育進入內涵發展、深度改革的階段,不能再用簡單的技術主義解決鄉村教育的問題。不能用工業化的思維、非專業化的態度、慈善施舍的辦法去幫助鄉村學校的發展。有時候,這樣做非但不能產生積極的結果,甚至會產生負面效果或歧視性的作用。
“如果以前我們是看重點、看大戶、看衡水、看發達地區,現階段要換一下方向標,鄉村學校未來會成為基礎教育的新地標。”
他談到,一百年來,進步主義教育運動漸漸退出歷史舞臺,但是那些創新實驗學校倡導的思想和教育原則被歷史沉淀下來,在實踐中傳承發展下去。這是實驗學校的意義。
《大山里的未來學校》一書的作者肖詩堅在2017年離開一線城市,前往貴州山區創辦“田字格興隆實驗小學”,探索鄉村教育新模式。在她的新書中,就真實記錄了她實踐“鄉土人本教育”的艱難歷程。
肖詩堅談到,“如果鄉村教育要有美好的未來,首先要差異化發展,承認鄉村的孩子和城市的孩子不一樣。只有在承認差異化的前提下教育才能多元化,多元化教育才是美的教育,才是未來美好的教育。”
肖詩堅呼吁鄉村教育發展要立法。她認為,要想解決中國鄉村教育的問題,需要自下而上的動力,也需要自上而下的政策,沒有政策和法律的保障,鄉村教育的路會越走越艱辛。
2020年,北京十一學校九渡河小學實現了一體化辦學。在教育教學中,這所學校結合當地實際,主動創新,探索了鄉村學校教育的新模式。北京十一學校一分校校長劉艷萍認為,鄉村教育要發展首先是要轉變當地校長和老師資源觀的問題。
“一些鄉村辦學者認為自己沒有城市學校雄厚的資金,沒有好的師資力量,所以很多事做不了。”劉艷萍談到,農村、山區地區資源非常豐富,關鍵是老師有沒有把資源轉化成課程的意識。
在劉艷萍看來,辦山村學校要立足山村,鏈接世界,讓學校成為改變山村生態重要的一環。通過改變鄉村孩子的樣態,培養他們具備能夠創造幸福生活的能力。
河北保定師范附屬學校校長王淑英談到,鄉村教育的振興關鍵是人才,但最難的問題是教師引不進,留不住。她認為,非師范專業畢業的大學生到鄉村任教之前必須要進行實踐培訓。同時,鄉村教育需要不斷提升鄉村教師的幸福感,避免教師將負面感受直接傳遞給學生。
活動上,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與格萊珉中國還舉行了合作簽約儀式。格萊珉中國由諾貝爾獎得主穆罕默德·尤努斯教授設立,為生活在農村和城市的貧困群體尤其是女性提供小額信貸、儲蓄等服務。未來,兩家組織將聚焦農村地區義務教育階段青少年和城市低收入群體中小學生的教育服務,合力輸出優質教育資源,致力于引導鄉村和城市低收入家庭的子女建立創造美好生活的信心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