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脫貧建設中“綻放”的儒家人格

方觀生

封面素凈的底色襯著一支傲然挺立的淺紅花枝，周邊散落著幾顆飽滿可愛的稔子，花蕊的朝向處映著四個大字——稔子花開。靠近書脊的地方標注著“榮獲廣東省文化繁榮發展專項扶持項目、江蘇網絡文學原創作品大賽二等獎”的字眼。毫無疑問，這本由作家莫賢所著的書《稔子花開》廣受讀者喜愛，并因其具有的獨特意義，受到了“學習強國”的推廣。

作家莫賢于2018年在逐浪網上開始連載《稔子花開》，這是一本講述貧困山村實現脫貧的小說，并于2019年出版。故事取材于江蘇省廉江市石城鎮茶山村的一個稔子種植基地，莫賢從小便對稔子很熟悉，在了解到稔子種植基地的故事后，他由此得到靈感，于這片踏實的黃土地上，一字一句地向大家講述了一個淳樸中揉入了堅韌精神的脫貧故事。作品能極大地反映一個人的內心世界，艾布拉姆斯提出：文學活動應該有的四個要素，分別是世界、作家、作品、讀者?！讹踊ㄩ_》的作者莫賢根據時下黨中央積極推進脫貧攻堅建設的時代背景，結合稔子基地助農脫貧的現實素材，融入了自己對脫貧攻堅事業的深刻理解，由此不僅向讀者展現了社會主義建設的成果，還將人民群眾面對脫貧困難時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展示得淋漓盡致，人物形象刻畫入木三分、觸動人心。

故事始于一個尚未脫離貧困的落山村，村里走出了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劉振華，可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劉振華為報答當年村民們的恩情，放棄了省城的似錦前程，回到了落山村，下定決心要帶領落山村走出貧窮。然而他在工作剛起步時便遭到了村民的冷遇，又得不到領導的信任、推廣銷售屢屢碰壁……稔子樹雖渾身是寶，可在村民眼中，也不過是普通的農家玩意兒，上不了臺面。最后劉振華借著稔子樹，帶領落山村成功脫貧的結果，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究其原因，可歸結為在他身上有著符合儒家理想人格的品格。儒家所推崇的“三達德”出自《禮記·中庸》：“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p>

在儒家學說中，“智”不僅指一個人的專業知識儲備，還包括為人處世時明辨是非的能力。劉振華在脫貧工作中，能做到知行合一、未雨綢繆，在上大學時，他就選擇了與脫貧建設相關的專業，提前準備好與落山村相關的資料并細致分析，“在學校的時候，也查閱過不少適合農村種植和養殖的東西，可都不大適合我們現在的落山村”，并將所學知識切實運用到實踐中去，為日后能夠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幫助落山村完成脫貧建設而厚積薄發。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要求人保持仁德之心。上至國家實行仁政，厚待百姓;下至個人的修養，與人友善。劉振華年幼失怙，在落山村吃百家飯長大，受村民們資助才得以繼續讀大學。以劉振華的能力，畢業后在省城工作幾個月便能還清欠下的債務，可他并沒有選擇那條更平坦、更光明的路。《論語》有云：“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劉振華秉持著“仁”的本心，堅守著自己的承諾：“落山村養我育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讓落山村脫貧。”讓村民們得以借助他的力量，真正擺脫貧困，走上致富之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眲⒄袢A在大學時毅然選擇了工商管理專業，并“經常讀與農村有關的書籍，想畢業后服務鄉村”，甚至于在受挫醉酒后哭著表露心聲“落山村把我養大，鄉親們這么窮，我不能不報答他們的恩情啊”。一字一句，無不真情實感地流露出他對村民們的感激之情和回報之意?！睹献印す珜O丑》有云：“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眲傞_始，新上任的村主任劉振華并不被村民們看好，有的嘲笑他不要“不但幫不了我們脫貧，還讓我們窮得脫褲子”，有的刻意忽視他“似乎現在才看到劉振華似的”，更有人認為劉振華放著省城的好工作不要，跑回窮鄉僻壤做村主任是傻、是忘恩、是心懷不軌，逼迫他盡快還清債款。遭到這般冷遇的劉振華非但沒有產生怨恨、報復的心理，反倒心生歉疚，向村民們跪下，流著淚真誠地解釋、承諾：“如果這次我們的合作社失敗，我會去省城打工，把欠你們所有的錢還掉。”即便是對一直以來明里暗里給他使絆子、中傷他的牛殺豬，劉振華都念在“牛殺豬當年借錢的恩情，還是不想說牛殺豬的壞話”，甚至最后給了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既為償還人情，又維護了落山村內和諧的人際關系。他的一言一行被村民們看在眼里，村民們都逐漸開始理解他、敬佩他，直到心悅誠服地叫上一聲“村主任”。

在《孟子·公孫丑》中，提到孔子對大勇的解釋：“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泵撠氈返雷枨议L，其中要歷經的千難萬險非常人所能克服，而明知前路困難重重，還能知難而不畏難.勇往直前的人，是真正值得敬佩的勇者。故事的起點始于一條坑坑洼洼的黃泥路，當劉振華裹著漫漫黃沙回到生他養他的落山村時，想必也發現村民們在歷經三年脫貧失敗的蹉跎后，心中的希望就像那與外界難通的閉塞山路一樣，被厚重的黃塵阻隔了。落山村這條脫貧之路到底有多難呢？“落山村在白洋鎮是出了名的窮村”，去信用社時都要被指出能貸款的“那是一般人，可你們落山村的，那就難了”;且“落山村的人不懶，肯干活”，可是“落山村四分之三以上是山地，不適合開發耕地，種果樹和茶樹也沒有什么收成”，就連邱干部都開玩笑說“那一座座山頭，真恨不得把它們炸掉，弄成平地好種莊稼呢”，甚至提議“向上頭打報告，看能不能把你們村搬出去了”。就是這樣一個令脫貧組上上下下都頭痛不已的“擔子”，被劉振華接下了。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真正有膽識的人，即使面對再艱難的困境，也無所畏懼。劉振華與周圍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村民們作為脫貧主體卻各懷心思、不思團結進取時，是他在旁苦苦相勸;當疾病與死亡的恐懼向他襲來時，他仍然堅定不移地坐鎮落山村，繼續艱苦的扶貧工作，只為了在有生之年盡快將合作社的建設推上正軌;當所有人都覺得修路一事是天方夜譚時，也只有他大膽提出設想，勇于實踐……但劉振華也是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又怎么可能沒有擔心、恐懼的情緒呢。當出師不利，無法勸說李水蓮拿出祖傳的釀酒秘方時，他也曾在深夜痛哭流淚、借酒消愁;當稔子酒滯銷，貨物堆積時，他日日夜夜為此焦慮、發愁;甚至在得知自己身患絕癥后，他“臉色一下子變白，身體搖搖欲墜，簡直無法站立了”。可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并沒有撲滅他想實現脫貧的決心，他想：“只要能讓鄉親們脫貧過上好日子，我就算是死又如何呢？”一路的艱難險阻已經不再是能攔住他的絆腳石，而是轉化成他向前奔走的動力。千千萬萬的難關，都難以阻擋他用一腔澎湃的孤勇撥開漫漫黃塵，鏟平落山村通往外界的坑洼山路，為村民指引一條平坦暢通的光明大道。

“智、仁、勇”是儒家傳統中的三個重要品質范疇。如果把基層脫貧看作是一場艱難的攻堅戰，劉振華便是用“仁”保持本心，以“智”作為武器，攜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投身到這場布滿棘刺的戰斗中。

稔子樹四季常青，劉振華回鄉時，正值六月花敗，功成時已經是第二年的四月，稔子花漫山遍野地盛開著。已經胃癌晚期的劉振華躺倒在花叢中，他終于等到了屬于落山村的繁盛花期。落山村脫貧只借助了稔子的果實、枝葉，小說卻以稔子花為題，其中的深意值得讀者細細品味。正如標題所示——《稔子花開》，想必這一簇簇致富之花不僅是在落山村肆意盛開，更是作為劉振華儒家精神中“智、仁、勇”的一種象征，在每個人的心間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