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南黃楓中

范偉鋒

已然記不清是第幾次來，今天又來了。不知為何，每年這個時候，就會莫名念起。

從城市到田園，越幾重山只需過幾個隧道。從深秋到冬日，僅十分鐘而已。所有穿越轉換，都在年輕而滄桑的南黃古道上得到驗證。

南黃古道源于北宋，興盛至明清，是浙東一條重要的商貿通道。當年，食鹽、綠茶、布匹、瓷器等大宗古商品頻繁過境于此，頗似滇藏“茶馬古道”。清乾隆帝曾下令繪制“天臺八景圖”，其中就有以南黃古道為主的“南山秋色圖”。近年來，古道重新開發，被驢友評為與北京香山齊名的全國八大賞楓基地，成為了攝影發燒友的取景天堂。

我們路經天臺縣南屏鄉前楊村，沿途阡陌縱橫，雞犬相聞。遠望去，飄下的絲雨換兌成藹藹霧色，起伏的山頭猶如馬鞍，似在召喚我等攀躍。

上南黃古道，得先經過一座石拱橋。橋身暗色，苔蘚遍布。橋下流水潺潺，清澈可辨。我想，這彎曲靜默的石橋定是寫滿故事的。也許這是古時馬幫翻嶺解渴處，抑或伊人揮手告別地。

跨過石橋，直上幾段陡嶺。道上石頭光亮，映照出當年的興衰。幾棵挺拔的松樹迎面分立，恰好有風吹來，松濤陣陣。此情景，大有《水滸傳》中野豬林的味道。

我們小心翼翼地慢踱過落滿松針的小徑，幾欲滑倒。低頭一看，瞥見零星的掌狀裂片葉子，像星星、蝴蝶、鴨掌，黃的居多，也有快腐的暗紅葉。我知道，今天的主角——楓樹登場了。

抬頭望去，這幾棵楓樹橫直交錯，扭腰斜跨。掩映在漸濃的霧氣中，顯得越發媚狀。穿雜其中的幾棵樟樹則樹干粗壯，蒼翠欲滴。友人日：這樟樹與楓樹好比戀愛男女，干年守望，比鄰而伴，相愛相生，我大笑不已。上點色彩的旅游，才讓人難忘。

喘息片刻，經一狹處，驀地峰回路轉。只見落葉繽紛，遍地是黃。這是一片數十棵組成的楓林，許多游客紛紛在此拍照留念。

這泗洲堂紅楓林，是南黃古道最迷人之處。記憶中，藍天白云的晴朗天，蒼松虹枝，丹楓招展，朱桕燒丹，山花爛漫，酷似濃墨重彩的天然畫卷。在這里，能找到古道與紅楓的完美搭配，山與水的精妙組合，動與靜的最佳搭配。既開闊又幽靜，令人產生無限詩意。若遠處炊煙裊裊，想象耳旁駝鈴聲不斷，便是杜牧筆下“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的景象。此刻，山暮色深，雨水透過枝葉縫隙滴在臉上，“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你我便是王維再世。而我更愿做個獨者，停車楓林中，靜靜地發呆在此。

我倚靠在路旁的廊石墻上，從上往下看，走過的山路及楓樹好像變了模樣，風景大不相同，有一種美在腳后跟的感覺。不禁發出幾多感嘆：我們一味執著向前，習慣了將苦累收藏。不妨停下腳步回頭望，人生不過如此，有時美在途中。那些落后于我們的，許是懂得欣賞風景的人。而在我們前面的，可能正在羨慕我們。

這么一想，不再非得上到最高處，于是轉頭返回。或許會遺憾，但也為下次再來找到了理由。

回到城市，人變得輕松了。而我未曾帶來一片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