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委員身份不是“免罪金牌”

曾那迦

近日，由全國掃黑辦與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聯合攝制的政論專題片《掃黑除惡——為了國泰民安》講述了盤踞遼寧東港30年的宋氏兄弟涉黑組織以惡斂財的前因后果。

遼寧東港宋琦、宋鵬、宋瑛三兄弟將犯罪集團公司化運營，并以企業家自我“洗白”。其間，宋琦當上丹東市人大代表，宋鵬則成為丹東市的政協委員，他們最終將家業發展到70多家公司，攫取了巨額非法利益。

近年來，個別不法分子利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身份違紀違法的案例時有曝光，這已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關注。一名在基層人大工作十多年的公職人員告訴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現在從上到下各級人大代表結構比例都有嚴格規定，考察候選代表時的‘政治關‘紀律關把控更嚴了。”

嚴格準入程序

此前被媒體曝光的內蒙古巴圖孟和“紙面服刑”案細節顯示，巴圖孟和不僅在殺人收監后長期脫管漏管，還違規入黨、違規當選嘎查達（村主任），甚至當選旗人大代表。

巴圖孟和是如何成為人大代表的？普通公民成為基層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有哪些條件和要求，人大和政協如何加強對候選人的把關？

根據選舉法規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省、自治區、直轄市、設區的市、自治州的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由下一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不設區的市、市轄區、縣、自治縣、鄉、民族鄉、鎮的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由選民直接選舉。

“無論是人大代表還是政協委員，首先都必須政治條件過關。”在基層人大機關工作多年的四川廣安市廣安區人大常委會主任尹才宏告訴記者，代表和委員必須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擁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為嚴防“帶病”代表產生，就像組織部考察干部一樣，人大代表任職前的考察審查已十分嚴格。尹才宏說：“我們曾經在考察一名企業家代表候選人時發現，其在若干年前因為其他問題曾被處罰過，最后還是沒通過考察。”他以區一級人大代表的產生為例，目前區人大代表在考察階段由區委組織部和人大共同組成考察組，經考察組全面深入考察后形成考察報告，得出是否推薦的結論。區委常委會研究過后再進行公示。在此之前還要公開征求紀委監委、信訪、公安等十余個機關或部門的意見。

湖南衡陽破壞選舉案、遼寧拉票賄選案……近年來，一樁樁賄選案件被揭露曝光，證明了嚴格人大代表準入的嚴肅性和必要性。在湖南衡陽破壞選舉案中，467人受到黨紀政紀處分，包括湖南省政協原副主席童名謙在內的69人依法被分別判處有期徒刑、拘役或剝奪政治權利等刑罰。在遼寧拉票賄選案中，投票的619名遼寧省第十二屆人大代表有523名人大代表牽扯其中。時任遼寧省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李會永在賄選案中扮演著“中間人”角色，直接或間接地為十多名省人大代表選舉全國人大代表投票、站臺和拉票。

今年是換屆之年，新一屆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將要產生。相比人大代表，專家建議，政協委員的產生也要像人大代表一樣加強身份識別。

1月，中共中央紀委機關、中共中央組織部、國家監察委員會聯合印發了《關于嚴肅換屆紀律加強換屆風氣監督的通知》，強調嚴禁拉票賄選，還要求嚴格換屆人選推薦提名工作監督，堅決防止“帶病提名”。

加緊日常監督

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都享有相應的權利，但公權行使必須遵循“法無授權即禁止”或者“法無規定不能為”原則。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依法履行職務是一種公權的行使，也必須接受監督，否則就易出現問題乃至產生腐敗。

近年來，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身份為自己行方便，甚至企圖為其違規違法行為開脫的案例仍時有發生。前不久，河南省紀委通報幾起跑官賣官典型案例中，洛陽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李少敏被曝曾為兩人當選省、市人大代表提供幫助，收受財物共計22.6萬元。

全國人大常委會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辦公室原主任、辦公廳聯絡局原巡視員李伯鈞曾表示，對人大代表監督的重點主要有三個方面：行使權利和履行義務的情況;參加會議工作和開展閉會期間活動的情況;集體行使職權與個人行為關聯的情況。“代表不應當不作為、不會作為，更不能胡作為，不允許出現‘代表代表、會完就了的現象。”

李伯鈞指出，這些年在地方人大工作實踐中，探索出一些對代表監督的方式方法，包括：建立代表履職檔案并予以公布;規定統一的代表活動日和接待選民、下級代表制度;通過網絡平臺，使代表基本信息、聯系方式、履職情況等公開。一些地方還要求代表每年以一定時間、一定方式主動加強與原選區選民或者原選舉單位的直接聯系，并作出量化的規定。

“有的人只把委員當作一種榮譽，缺乏責任意識和使命感，參與民主監督工作意識不強。”一名縣政協組織工作人員反映稱。其實，一些候選人就是為了得到這種“身份認可”才費盡心思進入當地政協組織，并不是真的想要建言獻策、參與監督、推動社會進步。

為實現協商議政質量可量化、可視化，加強政協委員履職監督，全國政協在2019年出臺了《全國政協關于進一步提高協商議政質量的意見（試行）》和《全國政協協商議政質量評價工作辦法（試行）》兩個文件，進一步明確強化委員的紀律約束，強調委員不得利用身份牟取個人、小團體和特定關系人的利益。

在中央政協工作會議暨慶祝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70周年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各級紀檢監察機關和組織、宣傳、統戰等部門，政府及其有關部門，要加強同政協組織的聯系配合，形成加強和改進人民政協工作的合力。”

2018年3月國家監察法正式出臺，其中明確，監察機關對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機關、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各級委員會機關的公職人員和有關人員進行監察。

目前，各級派駐人大機關紀檢監察組和政協機關紀檢監察組在派出紀委監委機關的領導下，都應積極協助人大、政協開展監督檢查。

紀檢組負責檢查綜合監督單位領導班子及其成員遵守黨章黨規黨紀、執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決議、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等情況，發現重要問題及時向上級紀委報告;負責調查綜合監督單位管理的領導班子及其成員違反黨紀的案件等。尤其針對監督、調查、處置中發現的帶有普遍性、傾向性問題或個別重大問題，派駐紀檢組要對被監督單位提出監察建議，并督促整改;對有關責任人員，予以追責問責。

各級派駐人大紀檢組人員還會受邀參加人大常委會黨組會議、主任會議、常委會會議、人代會等，對人大機關執行黨的政治路線和黨內政治生活準則、遵守紀律規矩等情況進行監督。

此外，憲法、選舉法、代表法和全國人大組織法、地方組織法都有相關的規定，人大代表要直接接受人民群眾的監督，主要是以回答群眾詢問，向選民報告履職情況等方式接受監督。

“帶病”須果斷罷免、撤銷

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的身份并非一勞永逸，履職不到位或是違紀違法都有相應的懲處措施，罷免代表和撤銷委員是重要手段。

對于人大代表而言，只要代表失去了原選區選民或者原選舉單位的信任，就可以被罷免。代表有違法犯罪行為、違反紀律和道德行為或者本職工作嚴重失誤、不稱職;或者是代表未能很好地履行代表職責等原因，都應當辭去職務。

政協委員則和人大代表不同，后者是選出來的，而前者是經推薦、協商，再由政協常委會會議通過產生。因而政協常委會有權撤銷不合格的委員的資格。

“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身份還提供了一種政治榮譽或者說是社會地位。”尹才宏指出，這也是很多企業家希望能夠躋身代表、委員行列的重要原因。“不能說他們就是‘紅頂商人，但會讓這些企業家感覺自己的身份受到了黨委政府的身份認可。”但這樣的身份并不會給他們帶來特權或“免罪金牌”。

2020年12月30日，廣東省公安廳組織指揮佛山、陽江兩地公安機關打掉一個長期壟斷陽江陽春市河砂開采和銷售，并實施串通招投標、非法采礦等違法犯罪活動的涉黑惡犯罪團伙。該團伙包括首要分子李鐵在內的14名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李鐵擔任過廣東喜之郎集團有限公司投資部總經理等職，他的另一身份為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今年1月22日，李鐵的人大代表職務被罷免。

“當普通公民在生活和工作中遭遇‘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不公對待時，可以向人大政協常委會反映。常委會將組織人員開展調查，依法依規進行處理。”尹才宏告訴記者，如果人大代表不稱職或者不能代表大多數人的利益和意志，對代表實施監督的原選區選民或者原選舉單位可以罷免其代表職務。

只有經得起監督檢驗，代表和委員們才能更好地發揮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