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廣
(1.中鐵第一勘察設計院集團有限公司,西安 710043; 2.陜西省鐵道及地下交通工程重點實驗室(中鐵一院),西安 710043)
城市軌道交通多層次多制式、多網融合是城市群、都市區發展到一定階段所衍生的命題,隨著軌道交通功能多元化、范圍市域化、運營層次化的發展,傳統意義的“城市”軌道交通功能得到了進一步拓展。中心城區范圍內人口密集、用地開發強度高,其站間距小、車站覆蓋率高、客流強度大、出行距離較短,滿足中心城區的大體量通勤出行,對周邊用地需要較好的可達性;市域(市郊)所構成的都市圈、城市群由中心城區、組團、新城、副中心構成,用地呈現組團狀分布,該范圍點對點的出行特征要求快速、大站間距、通達性高的服務水平,以增強長距離、大范圍出行的時間可達性。
目前軌道交通功能分析、層次劃分、制式選擇多以定性分析為主,從上位城市規劃、空間結構、出行特征、用地性質等角度進行分析。隨著空間計量學的發展、相關軟件開發與應用,對既有的定性分析城市將逐漸變化為“定性+定量”的分析過程。原本難以量化的指標,通過復雜網絡模型的運算,可以更精確得出圈層、主要走廊、穿行度、可達性等指標,對軌道交通多網融合、多層次多制式、功能分析提出有益的指導。
根據城市空間與軌道交通的互動關系,不同城市空間范圍、圈層對應著不同功能的軌道交通;反之,多層次多制式軌道交通也促進了城市的發展,兩者為雙向互動的關系。既有的關于軌道交通功能、層次、制式主要從以下方面進行研究。
通過對城市人口聚集程度、國土空間規劃、組團空間結構對城市進行核心區、都市區等范圍的劃分,對軌道交通功能、層次進行確定。在城市空間角度下,軌道交通不僅僅是一種交通工具,而是城市發展的脈絡、是城市功能的重要組成部分[1-4]。
以居民出行調查、交通預測模型為基礎,確定出行空間分布(OD)、距離分布、時間分布、方式分布等特征,進一步確定車輛制式、速度目標值、時間目標值、車站布置等內容[5-7]。
對于居民出行來說,通勤、上下學、旅游、休閑、出差有較大差異,無論何種交通方式,均需要針對特定的服務對象進行分析[8-10]。
軌道交通與其他交通方式的銜接,是提升軌道交通覆蓋范圍、客流效益的重要方式,各類交通方式的引入,提高了軌道交通的服務水平[11-13]。
匯總軌道交通結構、功能、層次的影響因素如圖1所示。其各要素重要程度不一,在實際進行分析時,需把握重要因素。

圖1 軌道交通架構與功能影響因素
上述要素從各個方面對軌道交通結構、功能進行分析,各要素均是從某一方面對影響軌道交通的程度進行了探討。但是由于其因素復雜、實際應用不便捷、大部分條件僅限于定性角度,因此,本研究擬提出基于空間計量學方法對軌道交通的架構、功能進行研究。
軌道交通線網規劃、結構分析、功能層次研究受到諸多因素影響,若站在全局角度看,線網結構與城市機構息息相關,匹配程度高[14-15]。通過對城市空間、網絡結構的定量分析,可以精確反映城市的發展、圈層、主要走廊,并得出量化指標,充分體現“軌道-城市”融合這一主要因素,以及軌道服務城市、帶動城市、帶動沿線與周邊發展的效益。
在空間計量學理論體系中,研究城市空間、交通發展的模型較多,大部分模型是基于面板數據、截面數據對城市經濟、人口、土地等指標進行研究,如空間依存性結構分析、空間反應函數、溢出模型、空間權數、多尺度地理加權回歸、空間自回歸、莫蘭指數、空間句法等模型[16]。上述各類空間計量學模型中,能夠體現城市空間結構的模型為溢出模型、OLS、莫蘭指數、空間句法。而軌道交通網作為典型的網絡結構體系,需要對網絡指標進行分析,確定其主要走廊、可達性、影響范圍、圈層等指標,因此,最終選擇空間句法作為軌道交通網絡分析的適宜方法。
“空間句法”(Space Syntax)理論于20世紀70年代由英國倫敦大學巴雷特建筑學院比爾·希利爾(Bill Hillier)、朱利安妮·漢森(Julienne Hanson)等人共同創立。該方法是衡量物質空間形態、功能、尺度的模型,能夠應用到路網、城市結構、用地開發、空間關系、組團功能等研究中。通過分析,能充分體現出城市網絡的聯系強度、多樣性、可達性等特性。
空間結構影響出行是通過空間組構關系來實現的,從而形成特定的空間功能。一方面,空間組構(結構)通過影響自然運動,決定了空間功能;同時,空間功能也反作用于空間組構。
軌道交通作為城市交通的重要網絡組成部分,其功能、層次、制式、影響范圍的確定和城市空間息息相關。其相關關系如圖2所示。

圖2 空間模型與軌道功能對應關系
在句法模型中,城市空間結構是基礎,并產生了特定的出行活動,而出行活動特征決定了空間功能。對于軌道交通線網,城市空間結構直接決定線網結構,出行特征則反映在軌道客流特征,進而決定了各條線路的功能。
整體來說,空間結構(線網結構)特征決定了空間功能特征;反之,空間功能又反作用于空間結構,在功能形成、完善的過程中,對空間結構進行優化,根據功能、出行特征來設計空間。
句法模型在空間分析中應用廣泛,在軌道交通線網結構分析中,整合度、穿行度是最重要的兩個變量,通過對兩個變量的分析,即能夠通過功能、圈層、結構等方面把握軌道交通線網的主要特征。整合度、穿行度指標概念如下。
3.3.1 整合度
也稱為中心度、接近度、集成度,表征的是可達性、道路網路的深度。其計算公式如下[17-18]

(1)
式中,In為整合度;n為搜索半徑內的節點總數;dθ(x,i)為空間x與i的角度拓撲距離,代表每個空間到其他空間的總深度。整合度指標中,搜索半徑n是建模過程中的重要參數,n越小,其空間尺度越小,所代表的整合度代表節點周邊的局部范圍,體現區域中心、CBD、組團中心級尺度;n越大,其空間尺度越大,體現的是城市、城市群尺度范圍的圈層結構。在確定搜索半徑時,需要根據所分析問題特征選擇適宜的n值,例如分析站點、組團級別的中心時,可選擇500~1 000 m的搜索半徑;若分析城市級別中心時,可不指定n值,按最大值進行計算[19]。
網絡的整合度可以表示為圖3。

圖3 整合度示意
其含義如下。
道路1為主干路,作為主干路,與之相連接的道路為7~10,其深度為1,而整合度高;通過7~10各條相交線路,可到達其他次干路,例如從1到2,首先到道路8,再到道路2,需經過2次連接,則其深度為2。整體上道路1到任何道路的深度不超過2,其主干路性質明顯,即到達任意位置都比較便捷。
但若以道路2作為研究對象,該道路位于網絡邊緣,至主干路的深度為2,但是至另一側的道路5、6,其深度為4,整合度較低,便捷性、可達性大大降低。
圖4所示的整合度與軌道交通-常規公交體系十分相似。作為城市公共交通骨干,要求軌道交通覆蓋主要客流走廊,對城市空間覆蓋均衡,對各個區域可達性均有較高要求。而中低運量線路、常規公交則屬于加密補充線路,要求覆蓋軌道交通未輻射到的地區。因此,對于軌道交通來說,優先選擇整合度較高的地區作為骨干線、市區線,以地鐵制式為主,并要求有較高的服務水平、覆蓋率,其骨干網結構也應符合城市道路的骨干網、城市主要發展方向;整合度較低的區域,為城市郊區、次干路所連接地區,以中低運量、公交進行加密補充[20]。

圖4 整合度與軌道交通
圖4所示的區域有A、B兩個片區,A、B片區內部有公交線網、中低運量軌道網,兩片區之間可達性較低,因此需要大運量軌道與之接駁,通過主骨架網絡連接A、B片區。
3.3.2 穿行度
該指標指某節點到其他所有節點的最短距離路徑中,每個節點被其他所有節點通過的概率。通常用于衡量路網被搜索半徑內交通流通過的概率,穿行度越高代表路網的通過性越強,相應地便承載著較多的通過性客流。因此,穿行度較多被用于車流分析、交通疏散能力評價等方面。
通過穿行度可以評價路網中交通流的穿行和通過能力,如圖5所示。從圖5可以看出,快速路為連接A、B區域的快速路,A至B出行為點對點,因此該道路需要滿足快速連接兩地的功能,則快速路要求更高的穿行度。而A、B之內的道路穿行度較低,主要服務組團內部。

圖5 穿行度示意
同理,穿行度指標可以應用在軌道交通網絡構架、層次分析中,其空間關系如圖6所示。

圖6 穿行度與軌道交通
大區域A、B之間,可類比為城市之間、組團之間的市域線或城際鐵路,需起到快速連接大區之間的作用,穿行度高對應著快線功能。而A、B各自區域內部,則需要市區線、骨干線或中低運量局域線對區域內部進行加密,區域內部線路無需承擔過多的通過性交通,因此穿行度較低。通過不同的尺度可看出,穿行度為相對概念,在區域內部,骨干線相對于中低運量線其穿行度較高,起到組團內部的穿行作用。
穿行度計算公式如下[17-18]

(2)
式中,NACH為標準穿行度;σ(i,x,j)為起點為i空間,終點為j空間,通過x空間的路徑數量;dθ(x,i)為空間x與空間i之間的角度拓撲距離。穿行度的意義更多代表的是該路徑被使用的頻率,σ(i,x,j)為該指標的計算因子。對于城市大尺度空間來說,使用頻率越多的通道,為聯系兩地之間的主要走廊,應當作為大運量軌道交通、市域線、城際鐵路優先選擇的路徑。
3.3.3 軌道交通與整合度、穿行度的關系
上述兩個指標是句法模型最重要的兩個指標,能夠從不同角度反映城市空間與網絡結構特征。
整合度反映了可達性,可看做是軌道交通站點覆蓋范圍、影響范圍,即站點能夠覆蓋、輻射到的區域范圍。穿行度反映了快速通達性,可以看做是軌道交通穿越特征、過境交通與主要骨架方向。一般情況下,整合度與穿行度呈現反比的關系,若軌道交通要吸引客流,盡可能避免布設在穿越性道路上;若軌道交通要體現快線功能,則要增加站間距,其覆蓋范圍會減少。
該特征直接影響軌道交通的功能層次、服務對象特征,進而影響到制式、客流量級。句法各指標與城市軌道交通關系如下。
(1)微觀尺度(圖7)。整合度高的路網為車站需要優先布設的地區,可達性高[21]。

圖7 整合度與軌道交通(微觀-車站尺度)
(2)中觀尺度(圖8)。整合度高的路網為軌道需要銜接的組團,為區域核心區[22]。

圖8 整合度與軌道交通(中觀-組團尺度)
(3)宏觀尺度(圖9)。整合度高的路網為中心城區,以骨干線為主;外圍區域整合度低[23]。

圖9 整合度與軌道交通(宏觀-城市尺度)
(4)穿行度(圖10)。穿行度高的道路為通過性交通流聚集的走廊,適宜布設軌道快線[24]。

圖10 穿行度與軌道交通(走廊)
通過空間句法理論基礎研究,以關中城市群都市區規劃為基礎,對該區域道路網進行建模,如圖11所示。
為體現點-線-面三個層次對城市空間、軌道線網結構的關系,對圖11所示的大西安路網結構進行模型運算,分別采用500 m、1 000 m、全局三個層次的搜索半徑,識別車站、組團、城市不同尺度下的圈層,其結果如圖12~圖14所示。

圖11 大西安都市區路網結構

圖12 整合度計算結果(500 m)

圖13 整合度計算結果(1 000 m)

圖14 整合度計算結果(全局)
通過穿行度確定主要走廊,結果如圖15所示。

圖15 穿行度計算結果
按照句法模型與軌道交通關系分析,匯總各搜索半徑對應的整合度,以及穿行度指標,對不同指標對應的軌道交通結構、功能層次特征進行分析匯總(表1)。

表1 空間句法計算結果與軌道交通網絡結構對應關系
通過表1的匯總結果,結合軌道交通線網規劃技術特點,應用空間句法可以依次對重要節點、組團中心、城市圈層結構、主要走廊進行較為準確的判斷,由于軌道交通大多敷設于城市道路上,因此,對道路網絡的句法模型的分析,能夠在微觀、中觀、宏觀、走廊等多個層次識別出軌道交通的車站、線路、網絡布局結構。當選取不同的搜索半徑時,體現出不同尺度下空間集聚程度與可達性,與實際車站布設、連接組團、空間圈層對應程度較好。而穿行度指標較好地反映了快速通行走廊,通過該走廊可分析出快速廊道的主要方向、客流廊道方向,不僅可以確定市域快線連接方向,也可以根據主要走廊方向判斷城市發展方向。
對于軌道交通、城市道路來說,客流特征是其重要程度、功能的重要表征。為對比句法模型與需求模型的差異,通過交通預測“四階段”模型,對研究區域的路網、軌道網絡進行客流分配,得出結果如圖16、圖17所示。

圖16 大西安路網交通量分配

圖17 大西安軌道網客流分配
通過對比圖14、圖15的計算結果,句法模型計算出的核心區范圍、主要客流走廊與交通量分配的結果較為匹配。
圖16為全局尺度下的道路交通量分配,該路網中包括主干路、快速路、高速公路等骨架網體系,均為通過性、穿行度較高的道路,分配結果與實際擁堵情況相符,如南二環、東二環、長安路、西三環等道路,實際中也是擁堵嚴重路段。圖15中體現了該特征,在全局空間(都市圈)研究尺度下,通過性、穿行度較高的道路,往往是交通主干道,其車流量、V/C較高。
圖17為大西安軌道交通網絡的客流分配結果,軌道交通作為公共交通的骨干網,其站點布局更多不是通過性客流,而是對周邊區域的吸引,該特征為軌道交通較少地布局在快速的主要原因。可以看出,軌道交通客流高斷面集中在西安-咸陽-西咸新區為主的中心城區,即用地、人口集中連片發展的區域,其客流斷面分布特征與圖14的分布特征一致。
雖然句法模型無法計算交通量,但能夠反映出交通量的主要特征。而另一方面,交通量是全局范圍的交通分配,無法像句法模型一樣體現出不同尺度的特征,對于功能層次、圈層分析,句法模型更具有優勢。
(1)以空間句法模型為基礎,對大西安都市區范圍的路網進行分析,通過不同尺度下模型測試結果得出的道路整合度、穿行度指標,識別出車站、組團、圈層、走廊不同層級的范圍。
(2)本文計算的空間句法模型以及路網運算結果,通過500、1 000 m、全局范圍整合度、穿行度分析,與城市軌道交通不同層次的規劃要求匹配較好,該結果能夠對軌道交通線網規劃不足之處予以評估。
(3)500 m搜索半徑整合度結果可以應用于站點設置,該范圍下整合度高的地區為主要街區級中心,可作為重點站、換乘站、TOD開發重點區域;1 000 m搜索半徑整合度可以應用在組團、新城的核心區分析,是軌道交通線路主要銜接的功能區,通過串聯該組團,形成完善的城市空間結構,促進組團間的發展、聯系;全局整合度是軌道交通圈層的體現,可以較好地識別出骨干線(要求可達性好、覆蓋率高)、市域線(要求通達性更好)等功能;穿行度能夠識別通過性交通流,能滿足快速連接、通達的要求,穿行度高的走廊上,對覆蓋率、可達性要求低,可以開行大站快車且速度目標值較高,類似快速路的功能。
(4)空間句法用于分析城市路網、空間結構具有較好的適應性,建模過程相比于四階段法更加便捷,繪制小區、繪制路網、在小區與路網中增加屬性字段等步驟均可以省略,并能得出相似的結果。雖然句法模型不具備預測客流的功能,但其體現的整合度特征分布與客流量、飽和度相似,并體現出不同層級的核心區范圍,該結果能夠作為前期線網規劃階段的功能、布局分析依據。
致謝
本文研究過程中,李巖輝博士完成了數據處理、模型校核等工作,在此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