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書法的自我場域"/>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王蘭 宋濤
傅山曾作詩:“亂嚷吾書好,吾書好在那。點波人應侭,分數自知多。漢隸中郎想,唐真魯國科。相如頌布濩,老腕一雙摩。”〔1〕盡管細繹此詩,可知乃是傅山結合自己的學書經驗提出的一套書學理論,但起首即言的“亂嚷吾書好,吾書好在那”,卻是傅山心中對求其字者、論其書者、譽其名者的一種不乏揶揄的冷笑,言下之意,這些對他書法的稱頌實是難恰其心。單是表面的淵源由來和審美角度,在書家和欣賞者之間尚且存在如許巨大的鴻溝,那些隱然于書法之后的意涵、超然于點畫之外的思想、渾然于筆墨之上的學術,更是難覓乎識者,遑論乎知音了。
后人對傅山的認識,往往從書法著眼,對于傅山而言,這恐怕是極為諷刺的。昔時曾有對傅山的評價,評其“字不如詩,詩不如畫,畫不如醫,醫不如人”〔2〕,或以為此乃傅山的夫子自道,實則此語乃是化用前人成語。明代吳寬轉述張弼自評曰:“字不如詩,詩不如文,而世獨寶其書。”〔3〕王世懋也曾評宋代林和靖曰:“字不如詩,詩不如人。”〔4〕近代齊白石亦有“詩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畫第四”的自我評價。這些形似“倒敘”的評騭,不唯是藝術家自我認可和評價的順序,也都蘊含著藝術家無處傾吐的孤獨,對于傅山而言,晚年生活一定程度上依賴鬻字所得則更加深了這種孤獨感。
然而,求字者中不乏傅山的昔年舊友,或與其身世相類、聲氣相投的同道,對于這樣的求字者,傅山的筆下則會平添許多針對書學的肺腑真言,顯露出真正的法乳金針。以傅山著名的《五峰山草書碑》為例(圖1),五峰山距離壽陽縣城六十里,因其山勢五峰環繞,狀若蓮花而得名。山中龍泉寺始建于唐代,因寺內有泉水而得名。崇禎十七年(1644),傅山攜母避亂壽陽盂縣山中,后到五峰山龍泉寺拜還陽真人郭靜中為師,出家為道士,排輩為真字輩,故取名“真山”。在《霜紅龕集》中,也收有五峰山草書碑詩,其詩曰:“擘原羅鶩拙,腰復墜驢疼。不謂中書管,猶如雍父舂。水光才一畫,花眼又雙慵。斷續團圞構,枒杈艾納松。三杯忙上頓,一覺未療邛。回顧奔馳獸,旋駭竹木龍。為憐痂有嗜,能苦菜為傭。若作神符鎮,差消鬼市嵱。老病逃書,真如蒙童之逃學。鑒盤詞兄出此綾索書,勉而應之,殆不成字,一笑而已。松僑老人真山。附記。”傅山在詩后跋其緣起為:“郝舊甫持綾子索書,書已自顧,竟似正一家治鬼符一線,不覺失笑,遂有此作。”傅山是全真道士,幽默地稱自己所書如正一道“治鬼符”,可見其人性情。郝舊甫,名德新,明諸生,原為晉王府儀賓,壽陽縣石河村人。從傅山的敘述中可知郝持綾子請傅山書寫。傅山便作此詩,深入論述了草書藝術。后劉雪崖得到了傅山草書手跡,遂勒石于五峰山龍泉寺。傅山在這首詩中,談到了作字“寧拙毋巧”(腕原羅鶩拙)、書法的創新性(不謂中書管,猶如雍父舂)、草書的結構美(斷續團圞構,枒杈艾納松)、書法的創作體驗(三杯忙上頓,一覺未療邛。回顧奔馳獸,旋駭竹木龍)、草書創作的規律性(為憐痂有嗜,能苦菜為傭),堪稱書法學習的金針軌范,加之本作書寫婉轉遒勁,磅礴奪人,如藤樹盤錯,龍蛇變化,堪稱草書藝術的典范。
傅山所生活的17世紀,是中國歷史文化多元劇變的時代,舉凡思想、宗教、科技、藝術、文學都如奔流向海的大江大河,在轉彎回蕩中激烈碰撞,探索前路。復古與求新、正統與野逸、排斥與包容,在這個時代巧妙地得以共存,傅山的文學觀中即可反映這樣的時代特點。傅山好唐詩,最好杜甫,卻也兼糅各朝詩歌。傅山本人行文作詩則往往在真情摯感之外,追求晦澀難明的詩風,讀懂傅山,大非易事,然而細細品讀,一層層佶屈聱牙的包裹之下,卻是一個淋漓暢快的傅青主。

圖1 [清]傅山 草書《五峰山草書碑》拓片碑高185厘米,寬61厘米,厚60厘米

圖2 [清]傅山 書杜甫赤霄行詩句軸193cm×47cm 絹本 山西博物院藏
存世的傅山書法中,抄錄唐詩的作品占去了很大比重,而唐詩之中,傅山又最愛杜詩,這其中則蘊含著作為遺民的杜鵑之啼。自宋代以來,對杜甫詩歌的接受與研究累代不衰,及至明末清初,社會動蕩,人民亂離顛沛,知識分子心中又產生了與經歷“安史之亂”的杜甫相同的痛感,于是研究解讀、注釋點評和抄錄書寫杜詩達到了一個高潮,傅山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傅山不僅著有《杜詩韻字歸部》《重刊千家注杜詩批注》《杜詩通批注》《杜遇余論》等專門之作,還往往在讀杜詩后賦詩行文,表達衷懷,更時常書寫杜詩,甚至于一詩數抄,可謂感同身受,念茲在茲。然而傅山并不在形式上追步杜詩,甚至有意識地反抗杜詩對他的影響,這是傅山文學獨立意識的體現。對杜詩,他更多的是心解情摹,是一種文學史觀的尊崇。透過傅山讀杜甫,我們聽到的,是另一種遺民心曲的低回歌詠。
國變后,傅山手頭的藏書并不豐富,但他依據扎實的閱讀記憶,也通過向戴 廷栻等好友借書而觀,反復吟哦,幾乎將杜詩爛熟于胸。下筆抄杜對傅山來說,似乎最為得心應手。山西博物院藏有兩幅傅山抄錄杜甫《夔州歌十絕句》第四首詩軸,對比而觀,饒有趣味。杜甫此詩原作:“赤甲白鹽俱刺天,閭閻繚繞接山巔。楓林橘樹丹青合,復道重樓錦繡懸。”兩幅傅山作品中,一幅所錄無誤(圖3),而另一幅,傅山則起筆即作“白鹽”,而后將錯就錯,將“赤甲”置于“白鹽”之后,繼續書寫,于是此幅首句寫成了“白鹽赤甲俱刺天”(圖4)。古人抄錄詩文,筆誤、倒寫并不罕見,這兩幅作品孰先孰后也不可知,雖則兩幅書風近似,但是否為相近時間書寫,亦無法考證,但我們大可以想象其為傅山錄詩筆誤,隨即又錄寫一份,一正一誤,相與存世,不僅于今觀來有趣,也說明了以存世書法量按比例逆推,傅山生前創作的抄杜作品理應非常之多,適足說明他對杜甫的喜愛。
在另一件書寫于傅山六十歲左右的《雜鈔卷》中(圖5),傅山把相當的篇幅留給了抄錄杜詩。在長卷的其中一段上,傅山作跋道:“松僑初熱,夜靜納涼,研有余墨,因書浣花老子作三首。”可知作于傅山僑居松莊其間,“太原人作太原僑”“松莊煙樹十余年”,乃是傅山自順治十七年(1660)以后開始的十余年晚年生活階段。有趣的是,傅山在這里稱杜甫為“浣花老子”,為他處所未見,自宋以來,人多以“杜工部”“杜子美”“老杜”“杜陵”等代稱杜甫,或敬或崇,可絕沒有傅山這樣以類乎雅謔的口吻稱呼之,在這樣的稱呼之下,我們可以感受到乃是由敬愛而熟悉,由熟悉而親近,方有“浣花老子”這樣獨特的口吻。
傅山在歷代詩歌中偏喜唐詩,雖然從傳世書跡和著述中,我們不難發現其實傅山對宋、元、明甚至清初詩歌都有很深的研究,但出于對唐詩緣情渾雅的推崇,他對唐詩就尤其青睞了。晚明以降,各種文學流派此消彼長,提倡復古的“后七子”、高唱“獨抒性靈”的公安派、標舉“幽深孤峭”的竟陵鐘譚、力主“童心說”的李卓吾,都在文學史上留下了深深烙印,細繹傅山的唐詩觀和文學觀,我們發現其實這些流派和主張都對傅山產生了影響,甚至是一些已經在文壇“失勢”、被否定的文學觀,傅山也并沒有隨眾看場,人云亦云(圖6)。文學是心靈和氣質的表達,從某種意義上是私人學術場域的反映,傅山對唐詩的選擇和接受、理解和鼓吹,一出于己,從未隨俗。理解了這一點,我們看到的傅山鈔唐詩,就會產生不一樣的意味(圖7)。
傳世的傅山書法中,有相當數量的自作詩文。傅山行文作詩向來佶聱晦澀,究其原因,一則當然是由于傅山學問的淹貫百家、龐雜浩博,二來由于傅山文學思想的師承宗尚對他的創作形成了明顯影響,三則由于傅山的明遺民身份,使得他不得不將許多欲發之義掩藏在“迷局”之下,四則在傅山的詩文中,不但存在大量“古典”,同時還有為數甚巨的“今典”,然而造成他詩文艱澀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由于傅山獨特的個性使然。他那種既傲岸不群又嬉笑怒罵的性格,在在體現于詩文之中。
晚明以來,中國學術思想日趨活躍多元,理學、心學、小學此消彼長,儒家、釋道、西學互為爭雄。傅山生活在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學術時代,以其強大的學術會通能力,對諸學術門類不無熟稔、淹博。除此之外,超乎常人的學術精力和閱讀范圍更讓其在史學領域卓有建樹,在久已失聲的子學領域獨創蹊徑。當后人瞻望傅山,無不嘆服其不愧為一座文化高峰,而構成這座文化高峰的基石,正是無數個青燈下的苦讀黃卷,是凝結于絹素上的筆筆墨痕。
傅山所處的明末清初,宋明理學仍居意識形態的統治地位,四書五經仍被奉為正統,諸子之學被排斥在正統之外,甚至被視為“異端”。在這種背景下,傅山高唱復興子學,置自己于與正統相頡頏的異端地位,甚至賦詩來表明態度:“異端辭不得,真諦共誰詮!”不可謂不振聾發聵。傅山借研治子學而表明心志,矯正時俗,糾正人們對諸子學的誤解。他認為諸子之書“奇鷙可喜”,能夠擊殺固有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方法,可以“明志、見道、取節”,為思想和學路開出新的局面,這對明末清初渾噩的時風、士風無疑是具有針砭之功的。傅山對《莊子》《荀子》《淮南子》《公孫龍子》等均有極深研究,往往隨手札記、評注,評語融會貫通,兼涉小學、史學,體現了其人淵奧的學術功力,也構成了傳世傅山手跡的重要組成部分(圖8、圖9)。
傅山所編《兩漢書姓名韻》,至遲在崇禎十五年(1642)已經編成。全書分為《西漢書姓名韻》與《東漢書姓名韻》(圖10)兩個部分,以兩《漢書》紀傳志表中的人名為標目,列出姓名、篇名、事略、參見、附注,依《洪武正韻》為序排列,韻同以字次,字同以在書中出現先后為序,是明代為數不多的索引學著作。除此之外,傅山還對自《史記》至《元史》的十余部史籍進行批注,從傅山的詩文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對史部的重視和熟稔。明代史學發展疲敝,然而傅山和明末清初史學家所秉承和開拓的,是晚明以來知識分子對史學的自省和重振,這有著深刻的社會意義和時代背景,客觀上也對清代史學的發展全盛起到了引領之功。
存世的傅山書法,條屏居多而卷冊較少,而蘊含其中的學術含量則恰恰相反—卷冊之中,寄寓了傅山的思想和學術,條屏作品則多為應酬之作,然而即便如此,在一些傅山所作的條屏中,我們仍能見到難掩其光輝的真知灼見和獨屬于傅山的閱讀體驗。僅舉兩件組作品為例:
其一為收藏于太原晉祠博物館的著名書作—傅山的《晉公千古一快》四條屏。這套組條屏作為傅山去世前不久的巔峰之作,書寫用筆圓勁,筆筆中鋒,含蓄而不露,剛健而沉著。文字結體已經無所謂整幅上的對稱均衡,完全聽憑自己情緒的激蕩,信筆寫來,妙趣天成。傅山在這里真正實踐了他“正極奇生”和“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的創作原則。作品釋文為:“晉公千古一快,逢吉敬信朱晦翁,獨論祧廟事,不肯傅會,可謂善爭道學者矣。鼛路諤輩皆一節,具足觀粟也,難矣,抑之孝友,無時不可,亦不敢以時而廢之。吾每見潛起兄弟之和,花朝月夕,百壺傾倒,不醉不已,敬而愛之。 堅坐看君傾 五字,嘗擬贈之。當其耳熱嗚嗚,雜以譏嘲,戲而不虐,不知人世之所謂富貴尊崇者何事!從旁抵掌,親三嘆之瑟、九莖之枝(芝),真不值半蠟行腳也。使須報,早起寫此于杏花小亭前,代簡。七十八翁傅真山書。”后有1961年郭沫若所作跋:“傅青主豪邁不羈,脫略蹊徑,晚歲作此,真可謂志在千里。一九六一年春郭沫若。”(圖11)

圖3 [清]傅山 草書杜甫《夔州歌十絕句》之四詩軸185cm×56cm 綾本 山西博物院藏

圖5 [清]傅山 雜抄卷 26.5cm×623cm 紙本
在這里,我們拋開前文所說傅山文學創作習慣中標志性的佶屈聱牙,整篇文字的意思仍是橫在欣賞之后、理解之前的艱澀和困難。以往已有一些學者對疏通文義、解釋典故試做一些考證,但多有誤讀。比如張明遠先生認為此文乃是“集中反映了傅山進入耄耋晚年仍然堅持不懈地向以朱熹為代表的宋明理學(亦名程朱理學)進行口誅筆伐、針鋒相對的斗爭精神以及作者批判與揭露了宋明理學家標榜鼓吹的所謂 心即理也,理存于心中,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仁義禮智 的唯心主義觀點、假道學的虛偽性、麻醉性與欺騙性本質曝光于天下的千古未有的愉快心情和志趨”,他解釋文中涉及的典故為:“逢吉(有二解:其一是人名,逢讀逢;其二講遇上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二解均可)敬信朱晦翁(指南宋理學的集大成者朱熹,因自題其屋為晦庵,故別稱晦翁),獨論祧廟事不肯傅會(祧廟指遠祖;傅會指涉及其他,此言朱熹極力強占不祧之祖之位,云理學為中國唯一合法的正統地位,凌駕于其他之上),可謂善爭道學者矣。大鼓(按:原文即誤為此)路諤皆一節(本指道路擊鼓奏樂、能挺立直言爭辯之人,此指明眼人)。”〔5〕以上解釋由于不諳史籍,以至于一錯再錯,對疏通文義毫無助益。按朱晦翁指南宋理學家朱熹,此自不待言,然而此文的深意不在張文認為的鞭撻理學,而僅是傅山讀《宋史》等書的一篇學術札記。
文章中涉及幾個歷史人物,大多出自《宋史》,比如“逢吉敬信朱晦翁”中的“逢吉”,實為南宋孫逢吉:
孫逢吉,字從之,吉州龍泉人也……朱熹在經筵持論切直,小人共不便,潛激上怒,中批與祠。劉光祖與逢吉同在講筵,吏請曰:“今日某侍郎輪講,以疾告,孫侍郎居次,請代之。”逢吉曰:“常所講《論語》,今安得即有講義?”已而問某侍郎講義安在,取觀之,則講《詩權輿篇》刺康公與賢者有始而無終,與逐朱熹事相類,逢吉欣然代之講。因于上前爭論甚苦。上曰:“朱熹言多不可用。”逢吉曰:“熹議祧廟與臣不合,他所言皆正,未見其不可用。”浸失上意。〔6〕
《傳》中提到的孫逢吉適逢南宋“慶元黨禁”風雨欲來之前,面對不喜朱熹的宋寧宗,直言自己與朱熹除“議祧廟”事不合外,“(朱熹)他所言皆正”,由是受到寧宗的冷落。孫逢吉在這里表現出的,正是傅山所一貫欣賞的獨立思考精神,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不奴不俗,即便面對九五之尊仍能堅持自己的判斷,是這則史料打動傅山的地方。而之后傅山所謂的“鼛路諤輩皆一節”,張文解釋亦根本錯誤,實際上,截至目前,由于對文意的隔膜,對此句的斷句都一直有誤。所謂“鼛路諤輩”,其實指的是宋代三位同姓之人,他們是孫鼛、孫路和孫諤。其中孫鼛是北宋人,字叔靜。微時與蔡京善,曾謂京才不勝德,恐貽天下憂。歷任廣東、兩浙提舉常平,福建轉運判官,屯田員外郎。蔡京為相,出提舉江東刑獄。累官顯謨閣待制、知鄆州。以鄆州小兒所歌指切蔡京之“草祭”謠上聞,京怒,誣以他事,遂提舉鴻慶宮。后起知單州致仕。卒謚“通靖”;孫路字正甫,是北宋開封人。元祐初,為吏部、禮部員外郎,侍講徐王府。遷右司郎中,進龍圖閣直學士,以知熙州。獻取青唐之策,拜兵部尚書。坐事削職,知興國軍。徽宗立,歷太原、河南、永興軍、河中府;孫諤字元忠,北宋睢陽人。舉進士。歷國子監直講、太常博士、左正言等。紹圣中,反對逐斥元祐黨人、引漢、唐朋黨之禍。為章惇所恨,出知廣德軍。徽宗立,入為右司諫。后遷左司諫,旋病死。此三“孫”,實無關聯,事跡亦不相同,但傅山將他們抄錄一處,稱其“皆一節”,是在三人的傳記中讀到了相同的精神氣質,而“鼛路諤輩皆一節”一句,實際上應該按其意思點讀為“鼛、路、諤輩皆一節”才對。

圖6 [清]傅山 草書上官昭容《駕幸新豐溫泉宮獻詩三首》之三詩軸 238cm×45cm 絹本 山西博物院藏

圖7 [清]傅山 行草李商隱《華州周大夫宴席》詩軸 198cm×46cm 絹本 山西博物院藏
與《晉公千古一快》相類似的,傅山還有讀《宋史》后,借書寫記錄自己的學術心得的作品。山西博物院藏有一件傅山的草書《讀宋南渡后諸史傳》立軸(圖12),釋文為:“讀宋南渡后諸史傳,真所謂箭頭不快,努折箭竿 。細繹李伯紀,何其不似南人用心也。鞠恭(躬)盡瘁,武侯后僅見。”款“山,己酉寒日偶書”。己酉為康熙八年(1669),是年傅山六十三歲。是文內容較為明白易懂,為傅山讀北宋滅亡,南宋建立后,高、孝之朝的朝臣列傳后所發感慨,他將主張抗金的名將李綱比作三國時的諸葛亮,痛斥彼時偏安小朝廷內部茍且偷生,所謂“南人用心”,詈斥不可謂不重。而更為有趣的是,傅山所引的一句“真所謂箭頭不快,努折箭桿”,乃是出自小說《水滸傳》第一百一十回《燕青秋林渡射雁宋江東京城獻俘》中吳用的話—“宋公明兄長斷然不肯。你眾人枉費了力。箭頭不發,努折箭桿。自古蛇無頭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張。”〔7〕可見傅山讀書之廣,并無一般士大夫的畛域之見,即是小說家言,也讀得爛熟于心。
從以上兩件作品中,我們不難發現,即便是形諸條屏,用之于應酬,傅山也并沒有完全將自己的“欲寫”拋空,讀之所至,思之所至,皆可下筆書之。但是這里就涉及一個問題,那就是接受作品的人,也未必就能明白傅山所書文字的典故出處和蘊含其間的意思,但是在傅青主墨跡的面前,這些問題顯然變得不那么重要,而對于傅山來說,恣肆自我,一任胸臆,即便他人對之不甚了了,也在所不顧,這也就是傅山學術書寫的個性所在,特點所在。
無論是書學、文學、子學,還是奧澀難懂的獨屬于傅山的史學心會,這些書寫的背后都存在著傅山其人性格的共通之處,欲彰其義,欲求同道,也許只是表面淺層的訴求,而層層剝開這些書寫的意涵和知識架構,我們發現的往往是一個不欲他人明曉的傅青主,一個隱身于郊野的前朝遺民,一個戛戛獨造的知識分子,一個淵博而痛苦的讀書人。

圖8 [清]傅山《荀子》評注手稿 山西博物院藏

圖10 抄本傅山《東漢書姓名韻》 山西博物院藏

圖11 [清]傅山 晉公千古一快四條屏 201cm×51cm×4 綾本 晉祠博物館藏釋文:晉公千古一快,逢吉敬信朱晦翁,獨論祧廟事、不肯傅會,可謂善爭道學者矣。路諤輩皆一節,具足觀粟也,難。矣,抑之孝友,無時不可,亦不敢以時而廢之。吾每見潛起兄弟之和,花朝月夕,百壺傾倒,不醉不已。敬而愛之。堅坐看君傾五字,嘗擬贈之。當其耳熱嗚嗚,雜以譏嘲,戲而不虐,不知人世之所謂富貴尊崇者何事!從旁抵掌,親三嘆之瑟、九莖之枝,真不值半。蠟行腳也。使須報,早起寫此于杏花小亭前,代簡。七十八翁傅真山書。


圖12 [清]傅山 草書《讀宋南渡后諸史傳》軸 149cm×50cm 綾本 山西博物院藏釋文:讀宋南渡后諸史傳,真所謂箭頭不快,努折箭竿。細繹李伯紀,何其不似南人用心也。鞠恭(躬)盡瘁,武侯后僅見。山。己酉寒日偶書。

[清]傅山 草書七言詩軸 181cm×48cm 綾本釋文:蓬萊正殿壓金鰲,紅日初生碧海濤。開著午門遙北望,柘黃帕覆御床高。山書。鈐印:傅山書(白)
注釋:
〔1〕 [清]傅山:《即事戲題》,尹協理主編《傅山全書》第一冊,山西人民出版社2016 年版。
〔2〕[清]王道平:《〈傅青主男科〉序》,清同治二年(1863年)《傅青主男科》本。
〔3〕[明]吳寬:《〈張東海集〉題辭》,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刻《張東海全集》本。
〔4〕[清]卞永譽著:《式古堂書畫匯考》,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9 年版。
〔5〕張明遠:《傅山碑文對宋明理學的批判—評析〈晉公千古一快〉》,《五臺山》,2007 年第5 期。
〔6〕[元]脫脫等撰:《宋史·列傳第一百六十三·孫逢吉傳》,中華書局1985 年版。
〔7〕[明]施耐庵、羅貫中著:《水滸傳》,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