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海月



自20世紀 60 年代起,張大千潑墨藝術作品已讓國內外藝術界耳目一新,更為中國傳統的國畫藝術開拓了一片嶄新的疆土。張大千潑墨藝術作品中的東西融合,或許是一次最成功的全球化時代藝術創新。
2019年10月,張大千《潑墨云山》( 鏡心、設色紙本)在中國嘉德成功上拍,成交價 848萬元。這幅作品作于1981年,張大千當時已83歲高齡,居住在臺灣摩耶精舍中,雖然已是耄耋之年,但仍為臺灣博物館和巴黎東方博物館將要舉辦的展覽準備畫作。此件六尺橫幅《潑墨云山》是張大千先生晚年系列潑墨藝術的佳作之一。
四海云游的中國精神
從20世紀50年代起,張大千先后在巴西、阿根廷、美國等地云游僑居20多年,更是參觀了不少西方當代藝術展覽,受到西方文化影響。而1956年與畢加索的藝術會談,對其藝術觀念和畫風的不斷演變帶來深刻的影響。
張大千由于親身感受到西方當時流行的印象派、立體派創作技法,使他的藝術風格情不自禁地發生轉變。他在中國傳統繪畫的基礎上,開始探索如何結合西方繪畫的色光關系,發展出更具有西方現代繪畫實驗觀的潑墨潑彩技法,從而創造出一種具有西方半抽象的中國意境。
朱景玄《唐朝名畫錄》稱王洽:“凡欲畫圖障,先飲醺酣之后,即以墨潑……或揮、或掃、或淡、或濃,隨其形狀,為山為石、為云為水,應手隨意,倏若造化,圖出云霞,染成風雨,宛若神巧。”而以此來描述圖2中的“為云為水,應手隨意”并無不妥。
張大千曾在訪談中說:“得墨法易,得水法難。”作為一個寫意畫的高手,他對水與墨之間的內在深刻關系頗有體悟:墨色是否透明而富有張力,需要畫家的得心應手,才能使水墨在滲化之間,淋漓盡致,出神入化。
圖3這幅張大千的《潑墨山水團扇》,給人的直觀感受是色彩鮮亮,好比一幅講究構圖的攝影作品,飽和度、對比度都恰到好處,頗具現代感。張大千很少使用宿墨,每次創作之前都會將硯臺徹底清理干凈。因此,盡管有大面積的潑彩或者墨團,但墨色依舊有剔透晶瑩之感,而水墨比例的控制恰當,又使作品如仙境一般,意境生動。
同時,張大千在西方游學時,西方現代派藝術大師塞尚、高更、凡·高、莫奈等的作品對其潑彩也有著極大的啟發。潑彩法在清代沈宗騫的《芥舟學畫編·設色瑣論》中就已提及,即“潑色法”:“墨曰潑墨,山色曰潑翠,草色曰潑綠,潑之為用,最足發畫中之氣韻。今以一樹一石作人物小景,甚覺平平,能以一二處潑色酌而用之,便頓有氣象,趙承旨《鵲華秋色》真跡,正潑色法也。”
收放自如的現代精神
張大千的潑墨潑彩創作分為幾個風格略有不同的時期,20世紀 50 年代中期開始,張大千的工筆畫風開始向抽象概括、潑墨潑彩的畫風轉變。到50 年代后期,張大千對于潑墨潑彩的探索更進一步,畫面的抽象感也更加強烈,這種抽象概括的畫風不是西方抽象派的簡單衍生,因為其作品中除了水、墨與色,還有中國傳統繪畫中極為重視的造型線條、收放自如的畫風,更有中國文化的意境。
張大千的潑墨作品呈現出來的是濃墨、中墨與淡墨的互破互融,少量的以傳統技法對細節的勾勒——或是點景人物、房舍、草屋、釣艇、漁舟,一反氣勢如虹的墨與色。而這些細節,正是體現了西方抽象繪畫觀念和東方傳統工筆造型的互補——一種抽象和具象的融合。
在圖1的潑墨作品《潑墨山水》中,畫面中線的減少正是迎合了潑墨的抽象化和概括化,張大千不僅大膽突破了傳統中國畫以線造型的基本原則,還將抽象的形式美法則在畫面中充分展開,通過水墨濃淡的流淌,以塊面穿插來經營畫面的氣勢。
張大千在訪談中,談到用墨的體會時說:“從用墨法說來,墨色是借著膠汁的浮力,在宣紙上向前滲化,膠小則墨色干枯而晦澀,膠大則墨色失去了氣韻。畫生宣紙膠水與墨汁是相互交融,起著關鍵的作用。這是我的一點經驗。”他還談到了破墨法:“濃墨不破,便無層次;淡墨不破,便乏韻味。墨為形,水為氣,氣行形乃活。”
總體而言,張大千的潑墨潑彩作品給人透明通靈、清逸雅致之感,他也真正完成了中國畫在現代全球化語境下的傳承和演進。
張大千晚年的潑墨潑彩山水畫面重石青、石綠,但又區別于青綠山水。在用色上,采用先潑墨為底,后潑彩提韻,是謂“色之有底,方顯得凝重”。
筆墨、色彩、布局是中國傳統繪畫中三要素,張大千對于中國傳統山水繪畫的形式透徹理解之后,借鑒西方現代派繪畫,特別是抽象派繪畫,創作出了“如果用傳統的觀點來看,他是百分之百的中國傳統山水;如果用現代美術的觀點來看,他同時也是屬于自動技巧的半抽象風景畫的形式”的中西合璧的潑墨潑彩藝術效果。正因為其寶貴的學術價值,藝術品收藏市場上他的潑墨潑彩作品才能如此備受重視,并始終具有無可爭議的投資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