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紅了的時候

王久俠

一陣秋風吹過，五鳳山村里村外的山楂全紅了。

北坡的山楂樹下，林曉正專心用筆記錄什么，突然，元元氣喘吁吁地從山下跑過來大聲地說：“林曉，電話打不通，我一猜你就在山楂林里。”林曉對元元的到來有些驚訝，他把金邊眼鏡往上推了推，嘿嘿笑著說：“元元你怎么來了？你不生我的氣了？”元元抬起頭說：“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大事。”

林曉激動地拉住元元的手說：“元元，想死你了，快說，有啥大事要告訴我。”元元順手摘下一串通紅的山楂果有些嬌羞地說：“林曉，我昨天也去公司把工作辭了，我決定到大山里和你一起干。”

林曉對元元的舉動感到吃驚，感覺今天的元元和那天甩袖子說分手的元元，簡直就是360度的大轉彎，這彎轉得突然，突然得讓他的感覺有些轉不過彎來——

林曉的老家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被林業部命名為“全國山楂之鄉”，往年一到這個季節，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村摘山楂，那年頭，五鳳山的山楂是五鳳山人的驕傲，全國大小城市賣的冰糖葫蘆原料都產自五鳳山，可以說五鳳山的山楂紅遍全國，山楂也讓五鳳山人的日子過得像山楂果一樣紅火。

受市場沖擊，今年五鳳山山楂紅遍，卻不見樹下有人采摘，林曉問在山坡上嘆氣的二叔：“山楂都紅了，怎么沒人摘？”二叔告訴他：“今年山楂的價格比大白菜還低，就沒人愿意費工費力摘山楂了，今年的山楂真是增產不增收，苦了我們這些果農。”看著二叔無奈的眼神，再看著滿樹滿山的山楂果就要爛在山里，林曉的心情就像未紅的山楂一樣酸澀，站在滿坡的山楂樹下，望著男男女女都去村外打工的空村，林曉有種想哭的感覺。

那天下午，他就回北京的公司向老板寫了辭呈，當他把要回村創業的事告訴他的戀人他的同學元元時，元元愕然地說：“你傻呀！公司每月給你8000元，這數字在五鳳山是一個好勞力種一年地的收入，在公司干下去我們還能掙出一套城市的樓房，一旦回到五鳳山你的前程就毀了。”盡管元元流著淚勸留，可是林曉就是堅定地要回村。當林曉走出公司的大門口的時候，元元卻哭著說：“林曉，你走出公司的大門，我們從此就是陌路人，我這個城市長大的姑娘不會和你去大山里受罪的。”

他和元元是省科技大學的同學，他和她轟轟烈烈談了四年戀愛，可眼下幾年的戀人說分手就分手，這讓林曉痛苦得有些扎心。

一想到小村，想到村里沒人摘的山楂，想到背井離鄉去外面打工的鄉親，他還是克制自己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為了不讓山楂爛在山里，林曉就用在公司掙的錢雇人建大型冷庫，還打電話讓在外打工的兒時伙伴趕快回村，幫他在附近村莊收購山楂，他想用儲果的方式在互聯網上經營時差山楂，讓山楂通過微商闖市場，讓山楂為農民增收入。

林曉還告訴元元，說他在網上發布的五鳳山的山楂紅了的消息，讓天津北京的商人都很心動，一夜之間他就收到全國上百個訂單。

說話間，山楂樹下又沸騰了，村里村外的人又回到山楂樹下摘果。

山楂紅了的時候，陽光像一只彩筆，把五鳳山的天擦得很藍，也把山楂林畫得像一幅多彩的油畫。

元元拉過林曉的手，對著大山激動地大聲喊：“五鳳山，我不走了。”

山楂樹下，陽光把身著紅色風衣的元元照得很美，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