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親

蘇文墨

1

隔壁坐著一位母親

一座緘默的雕塑

高速車啟動，攢動的人

踉蹌與蹭擠，嘈雜隨他

一個小時過去了

方寸臂彎是熟睡的嬰兒

無論多么擁擠，這時

你絕不會再走近她半步

2

那時，池塘就在老屋前面

母親當作救命的河

在水邊圍起了籬笆，種上菜

有時我們會在岸邊，看著

蜻蜓落在蘆尖，樹葉當作小船

幾只小鴨，游到對岸尋覓美食

傍晚，母親忙碌起來

升炊煙喚牛羊，備起樸素的晚餐

門前的兩棵石榴樹，

六月掛滿果實

夜晚掛上燈籠，母親說

過往的人，在回家的路上不迷失

3

母親在床上，沉睡很久了

頭發蜷起來，已無法理順

三姐試圖用五月的忙碌，喚醒

昏迷不醒長滿褥瘡的母親

她描述著陽光傾瀉，蟲鳴月皎

布谷鳥飛過，雷聲滾滾的天空

聽到這些，不哭是虛假的

抽煙喝酒，繼續沉默寡言

傷悲，在尋常的日子里閃爍其詞

五月草深，生命賦予太多的想象

我的母親，已沉睡許久

或許真的累了，永遠都不會醒

我如今的守候，一如當年她等待

我的到來

4

有時候，更喜歡用禾苗

比作母親，鮮活的一生

腐草為螢，也做到喂養新生

三十八年后，

我用溫存的目光迎接

兩個生命，他們愛挑食

說到母親的母親，

清澈的眼眸瞪大

試圖找到對錯，理解共鳴

吹散星點的基因，或是更大的風

他們還不明白，弱小的身軀

在時光的罅隙，需覓得生機

他們還不明白，血肉之軀

抵不過歲月的蝕，

親人從眼前消失

他們不明白，失去母親的人

依然還要活，還要繼續恍惚地去

愛世間的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