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帆
一、魏晉時期人物特稱的取向和特點
在我國眾多對魏晉時期歷史研究的專家學者中,魯迅先生曾稱魏晉時期屬于一個文學自覺的時代,這個觀點得到許多專家學者的認可,后來人在研究魏晉時期歷史時,大多會參考這個觀點進行研究。研究魏晉時期的歷史,不可能繞過曹氏父子,從歷史文學記載中,可以得知曹氏父子酷愛文學,對于有學之士十分尊重,故身邊聚集了許多魏晉時期的有名文士,在行軍打仗的過程中,也不忘吟詩作對,這不僅極大地推動了文學創作的發展,還從根本意義上提高了文學的重要性,為文學的發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在曹氏父子和帳下的文士的心中,文學不再是政治的附庸,而是可以同政治功名相提并論的事業,這種對文學的全新認知,讓他們將漢末以來的品評人物之風表現于詩作之中。在《典論·論文》中,曹丕首次將文學家的特稱引入文學品評當中,讓特稱成為賦予特有內涵的稱呼,在此之后許多學士開始模仿曹丕。人物特稱這種評價方式,由此開始成為魏晉時期十分具有標志性的歷史文化,也由此使得人物特稱成為后世一種運用十分廣泛的社會評價和文學評價方式,直到現在人們對社會事件和文學進行評論時,依然受到影響。
對于魏晉時期人物特稱的取向和特點,本文從人物特稱所評選的對象方面進行研究。在運用人物特稱對對象品評之時,除了關注對象的道德和功業這種比較傳統的標準之外,還會考究對象的性格、文學作品甚至容貌等。例如在《晉書》第49卷和68卷當中就有記載,魏晉時期出現大量和“俊”相組合的形容詞,用來形容人物的才情風貌,當時的“三俊”“八達”“玉人”“連璧”都是對人物的特稱,從這里可以看出,魏晉時期人們對人物個性十分關注,甚至隱約有超過道德功業的趨勢,這同當時的價值觀念變化有極大的關系,由于這種特殊性,使得后世的人們對魏晉時期的歷史十分感興趣,這也是許多專家學者喜愛研究魏晉時期歷史的原因之一。
在魏晉時期的歷史背景下,魏晉人物十分崇尚才學和文章,注重自身的聲譽,這就導致特稱運用更加多樣。特稱出現之初,就是為了進行類列和比較,隨著人們的思想觀念發生轉變,社會風氣和價值觀念變得更加開放,可供人們類列比較的事物變得越來越多,范圍變得越發廣泛。在《晉書》第92卷中明確有記載,吳人張翰有清才,善屬文,而行為曠放不羈,時人號為“江東步兵”,可是吳人張翰并沒有擔任過任何步兵類管制,這是因為他同歷史上十分著名的歷史人物阮籍一樣,兩人都肆酒酣飲、縱任不拘,也就因為這樣,雖然歷史上對吳人張翰的記載并不多,可是因為有“江東步兵”這一特稱,后世的人提到他,都會覺得他的人物形象十分生動飽滿。從這里看出,特稱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字,可是卻蘊含大量的信息。特稱在魏晉時期形式多種多樣,起初僅有姓氏型和數字型,之后增添了地域型、家族型等類型。地域型在稱謂上冠以地域之名,可以突顯人物的特別之處。至于家族型特稱,這類特稱多用于表示一門之內有多名子弟頗有文才,例如“王氏三少”“卞氏六龍”等具有家族特點的特稱。
魏晉時期特稱的內涵和形式包含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人物的道德功業、文學才藝、容貌特點和性格行為,都成為人們賦予特稱的參考方向,并且特稱不僅僅用來表示對人物的褒貶,還表示人物的個人喜好,甚至有部分用來嘲諷嬉戲人物,這讓起初特稱只是十分鄭重地表達是非善惡的代表轉變為輕松詼諧的表達,并且傳播度變得更加強大,引起十分熱烈的反響,有一人傳之眾人聽聞的現象。這給人們展示了特稱這種評價方式在當時受到的歡迎程度,可以說特稱已經成為當時人們的一種愛好。從傳播學的角度對特稱的發展進行分析,輕松詼諧的特稱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造就了一批對此十分喜愛的受眾,而受眾的審美和喜聞樂見促進了特稱的發展和形式,雖然后世的人們對各種類型的特稱都有繼承,例如后世對中國文學具有重大影響的“三蘇”就是運用了家族型的特稱,可是特稱的發展活力在后世各代都不如魏晉時期表現得充沛。
二、魏晉時期人物特稱的發展
魏晉時期是我國歷史上思想大變動的一個時期,個人的個性得到充分的張揚,在這個時期,文學開始走向自覺,不再僅僅是為了討好君王的工具。魏晉時期人物特稱作為對人物評價和文學評價的一種形式,在這個時期表現得十分活躍,成為人們十分喜愛和歡迎的一種文化現象,這跟當時的文學和社會思潮有極大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文學特稱的興起直接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氣。
人物品評的風氣,起始于漢末時期,在當時對人物進行品評,屬于士人對當時之人清議的武器,所以當時人物品評的方向主要是對人們的政治品格進行品評,當時的朝中大臣和官宦勢力都是主要的清議對象,仁人志士得到大家的贊揚,剛直不阿屬于當時的道德模范標準,人物品評也主要圍繞著這兩點進行。不過在這之后,玄學在魏晉開始興起,儒家文學思想的影響力在魏晉有著下降的趨勢,傳統的儒家禮制規范受到質疑,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價值觀念發生轉移,著名的歷史人物阮籍就曾經在一次公開場合稱“禮豈為我輩設也”,以小觀大就可以發現,魏晉之后的人們已經擺脫儒學中的外在枷鎖,將自我的存在視為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這跟儒家學派的綱紀有著相違背之處,魏晉的人們已經在形成一種新的以自我為中心的行為準則。當然,這種方式并不絕對正確,并且因為當時被人們頗為崇尚的玄學屬于純理論的學說,這讓崇尚玄學的人們十分難以把握進入現實的尺度,這就導致魏晉時期的人們在諷刺儒學以群體利益為規范的道德的同時,把違背這種儒學禮節規范的荒誕行為作為展現個人個性的方式,以此體現自己的價值。人們在這之中徹底打破了傳統的儒學倫理觀念,個人的文學才藝贏得了當時人們的認可,也成為了當時人們主要的品評對象。人們的道德品質、政治才干依舊是成名的主要渠道,可是只要個人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十分出眾,就可以更加快速成就個人的名聲,甚至一些人們十分不屑的事,也能成為當時人們津津樂道之事,被人們爭相效仿,可見當時的人們十分追求特別,而這種特別在當時需要特別的稱呼來表明,所以特稱在這個時期大放異彩,這并不是偶然而成的,而是整個社會環境所催生出來的文學現象。
除此之外,魏晉時期的人們除了將個人存在作為生命要義的同時,還對生命之短暫表現得十分心憂,當生命逝去時感情表現得十分強烈。心憂生命的短暫本來是自漢末以來士人們心中郁結的點,當時的人們還提出立功之時及時行樂的觀點,以此來排遣生命逝去的憂傷。所以在魏晉時期,強調個人存在的人們對及時行樂的觀念十分推崇,可是這依然不足以讓魏晉時期的人們排遣憂傷,他們在享樂的同時,還想要做到揚名,并且兩者都是要在現世,死后的揚名他們并不看重。吳人張翰就曾言“使我有身后名,不如眼前一杯酒”,雖然話中看似吳人張翰不在乎名聲,但其實他不在乎的只是死后的名聲,這也表示他十分注重現世的揚名,根據歷史記載,魏晉時期的人們對現世的名聲追求,甚至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這也造成了當時人們熱衷名士風流的社會風氣。同時因為文化的自覺,人們對政治大事有了不同于前人的看法,魏晉時期的文人不僅通過文章表達對人生苦短的心憂,還在當中張揚了自己的個性,表現自己的文學才華,希望可以以此揚名,成為名揚天下的文士已經成為大家的追求,名士贊譽文人使得文人揚名,名士也借揚名的文字達到自重的目的,從而形成文學創作時的注重個人特性的風氣,這為人物特稱的發展提供了前提條件。
人物特稱作為一種品評方式,經過歷史記載傳頌,經過多年的發展變化,已經成為文人學士們認可的風氣,直到今天人們還依然受到影響,由此可見魏晉時期人物特稱現象影響之深遠。從上文之中,可以發現人物特稱首要作用是分類,突顯人物的特性。從魏晉時期的各種特稱對人物的品評來看,因為分類的作用,將人或者事用一特稱統屬起來,由此增強了表達的力量。除此之外,魏晉時期的人物特稱,在進行分類的同時,還會通過比較的方式給予人物特稱,通過異同才能看到區別,不過當時的人們比較重視比同,對比異相對忽視,這屬于古代思維的一種特點,所以在不同的時代里,人物特稱都得到廣泛應用。當然,認同的思維在魏晉時期,已經跟前時代有所不同,魏晉時期的人們更注重特別,所以在進行比同的特稱類比時,會給對象增加神奇色彩,以此來表示人物的特殊,在強調比同的同時,也在強調不同。
三、總結
魏晉時期的人物特稱現象影響深遠,在不同的時代里,不同的人群中,這種評價方式都能得到廣泛應用,它為人們研究魏晉歷史提供了重要的考察資料,給人們研究中國文學史提供了一種新穎的參考方向,對魏晉時期人物特稱這種文學現象和文化現象進行研究,已經成為我國歷史文學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