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寶藏
——新鄉市博物館館藏書畫精品展”陳列內容解讀

◆周舟（河南省新鄉市博物館）

新鄉市博物館成立于1958年，其前身是成立于1949年的平原省博物館。新鄉市博物館作為地方綜合博物館十分重視對歷代書畫作品的征集、收藏與研究，歷經70年的努力和積累，館藏歷代書畫作品數量達近千件，形成了脈絡清晰、規模龐大的書畫藝術珍藏。新鄉市博物館館藏的眾多書畫作品，名家匯聚、流派紛呈，具有較高的文化價值、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新鄉市博物館策劃并主辦的“牧野寶藏——新鄉市博物館館藏書畫精品展”以時間為主線，分為“翰墨雅韻——館藏名家書法”與“丹青異彩——館藏名家繪畫”兩個部分，共展出書畫作品42件套。此次展覽是在近年來的文物研究的基礎上進行構思的，充分挖掘名家巨作的藝術價值，盡可能地展示出明清以來書畫藝術的特點。

一、“翰墨雅韻——館藏名家書法”陳列內容

展覽的第一部分為館藏歷代書畫精品，共展出文物26件（套），時代包括元、明、清和民國四個時期。這一部分以時間發展為主線，大致描述了元代以來、尤其是明清時期的書法軌跡。

《趙孟頫行書條軸》（圖一）為此次展覽書法部分的第一幅作品，因為趙孟頫不僅主宰了整個元代的書法，甚至直接影響了明清時期書法的發展。此條軸為趙孟頫書杜甫的五言詩《舟中夜雪，有懷盧十四侍御弟》：“朔風吹桂水，大雪夜紛紛。暗度南樓月，寒深北渚云。燭斜初近見，舟重竟無聞。不識山陰道，聽雞更憶君。”此詩軸為趙孟頫現存大字精品代表，一反其中鋒到底、秀媚妍美之象。筆法嫻熟，中側鋒并用，提按輕重得宜。書風流美遒勁，風格獨特，氣勢貫通，遒勁有力，為作者一氣呵成。故而清代梁巘拔此書，“此幅字勢開拓，尤得大令筆妙，墨跡中至寶也。”

圖一

到了明代晚期，隨著資本主義萌芽的產生和市民階層的壯大，諸多書法家開始附會市民階層的審美，這使得書法的革新成為必然。而從書法發展的角度看，長期的向傳統學習，已經使書法發展之路變得越來越狹窄，尋求變革也成為有識之士必然的選擇。董其昌、張瑞圖和王鐸都是明晚期書家的代表，他們全面地拓展了傳統行草的筆法、字法、章法以及墨法，大大豐富了行草書法的藝術表現力。董其昌的秀雅多姿、張瑞圖的恣肆縱橫、王鐸的大氣磅礴，從他們的作品中都有所體現，也反映出明末開拓創新的書法風格。此次展出的董其昌書法作品為兩幅行書長卷，一幅為董其昌手書唐代杜甫所作的《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另一幅為董其昌書宋代蘇軾的《記承天寺夜游》。這兩幅作品書風秀雅多姿，筆法多變，彰顯董書的飄逸天真、俊秀而不流俗格。此次展出的張瑞圖作品為張瑞圖書明代何景明《清溪草堂》，此行草恣肆縱橫，筆墨隨興而運，結體不求平衡，左低右高，大小參差，中宮緊縮，四圍開張。章法上字與字密不透風，行與行寬可走馬，增加了上下的氣韻連貫，使整體縱向的緊密與橫向的舒朗形成強烈的對比。本此展覽共展出王鐸書法作品兩幅，其中王鐸書鄭谷五言詩《華山》（圖二）為1634年所做，王鐸書《奉景翁詩》為1641年所做，這兩幅作品皆行草書，行筆能縱能斂，沉雄頓挫，筆勢奔放，張弛有度，大氣磅礴之書風立顯眼前，為王鐸盛年代表之作。其中，《奉景翁詩》是王鐸在回鄉安葬雙親時正遇李自成農民軍攻破洛陽，王鐸被迫逃至懷州在船中而寫，故而藝術效果略遜于另一幅作品，其落款“有心嵩隱，近澀兵燹，欲往從之，勞于夢懷，率賦斯言”，表達出王鐸對世事的無奈。

圖二

清代前期，國勢初平，百廢待興，尚無力過多關心書法，因此這時期的書法基本上延續的是晚明書風，王鐸亦是這一時期書家的代表。除王鐸以外，傅山也是清初具有代表性的書法家。傅山在書法上，倡正拙、貶巧媚，其草書書風受王鐸影響，但將王鐸草書的方折改為圓轉，注視筆畫間的纏繞。此次展出傅山草書王維的五言詩《鹿柴》（圖三）和傅山草書鄭學醇《客中九日》，氣勢恢宏，筆勢飛舞，流暢自如，宕逸渾脫，筆力雄奇恣肆。清代中期，由于康熙、乾隆兩位皇帝都以董書為宗法，對其備加推崇、偏愛，使整個書壇長期處于“專仿香光”“競講子昂”的帖學籠罩期，傳統帖學得到進一步發展。此次展出的梁巘、劉墉、王文治、翁方綱、鐵保、永瑆等人的作品皆是這一時期的代表，其中翁方剛、劉墉、永瑆、鐵保有“清四家”之稱。此次展出的《劉墉小楷行書手卷》（圖四）內容為唐代李公佐所著的《古岳瀆經》一部分以及宋代蘇軾《送喬仝寄賀君六首》及并序，其書深得魏晉小楷風致，用墨厚重，體豐骨勁，渾厚敦實，具有大字的恢宏氣象，結體絲毫不令人覺得拘緊，點畫潔凈講究，加之偶爾揉入行草筆意，使得整個作品在規模的大效果中不乏生動活潑的情趣。劉墉的小楷亦將其翰墨韻事與其身為宰執的氣質相結合，使書法真正成為展示性情和寄托心情的載體。《王文治行書條軸》為其自作詩一首，清新淡雅、干凈整潔，與喜用濃墨的劉墉的作品形成鮮明對照。此次展出的《翁方綱行書條軸》具有典型的傳統帖學風格，連貫柔和、溫潤豐厚、不急不躁、循規蹈矩，體現出翁方綱“無一筆無出處”的書法特點。

圖四 劉墉小楷行書手卷（局部）

嘉慶、道光以后，帖學衰落，碑學大興。但深入實踐的許多書家，并未完全舍彼取此，而是各取所長，積極尋求二者的融合之道，使兩大傳統都獲得了新的發展契機。晚清時期，帖學代表人物當屬翁同龢，展出的《翁同龢行書對聯》氣息淳厚、堂宇廣博、豪邁大方，是翁同龢為人的生動體現。晚清集碑學于大成的書家則有何紹基、趙之謙、楊守敬、康有為等人，他們使碑學的發展達到了頂峰。此次展出的何紹基書北宋蔡襄《夢中作·天際烏云含雨重》，既取顏字結體的寬博，又摻入了北朝碑刻的險峻，具有明顯的清剛之氣。康有為的《登南五臺宿圓光寺》詩軸（圖五），既有北碑的開張恣肆、篆隸書法的古樸雄渾，又有傳統行草的酣暢飛動，是篆隸北碑與傳統行草融會貫通比較成功的例子。隨著考據學的興起，這一時期的篆書也取得較大的發展。此次展出的吳大澂篆書作品為史游的《急救章》，他的作品融會大小二篆，以大篆立其筋骨，以小篆斂其體裁，而筆墨又極其精煉，形成了堅勁緊韌的藝術風格。

圖五

辛亥革命以后，中國歷史進入新的時期，西學在國內得到廣泛的傳播。1915年，新文化運動興起，這場運動以“民主與科學”為 口號，造成了強烈的新舊文化的沖突與碰撞，尤其是鋼筆寫字的流行，使書壇產生了全新的多元化的格局。隨著以文人、學者、政客為代表的新生代書法家漸趨成為書法創作的中堅力量，他們都具備良好的國學基礎，有的還受過西方文化熏陶，在書法創作中展現出深厚的傳統功力，又表現出強烈的個性，是獨特的時代風貌的締造者，也推動著近代書法藝術的發展。此次展出的這一時期的書法家有號稱“草書三原于右任，榜書天津華世奎，核桃楷北京潘齡皋”的于右任、華世奎和潘齡皋。于右任的草書筆畫簡單，纏纏綿綿，呼應顧盼，變化多姿。華世奎的楷書沉穩厚重，骨力開張，蒼勁雄偉（圖六）。潘齡皋的行楷平正勻稱，圓潤流暢，秀美典雅。這些作品既有傳統書法的特點，也有與傳統書法有明顯區別的地方。

圖六

二、“丹青異彩——館藏名家繪畫”陳列內容

展覽的第二部分為館藏歷代繪畫精品，此次展覽共展出繪畫作品共有17件套，時代包括明、清和民國，反映出各歷史時期的繪畫特點。

在明代中早期的繪畫中，宮廷繪畫和“浙派”繪畫占據主要地位。邊景昭、呂紀為明代前中期的宮廷花鳥畫家的代表，他們直接效法宋代院體畫，開創了明代“院體”花鳥新風。《邊景昭設色鳳凰圖軸》畫法成熟，粗細相兼，妍雅并重。花鳥主體勾勒設色，工細妍麗，簡勁清雅，透出雍容渾樸氣象，遂自成一格。《呂紀著色花鳥圖軸》（圖七）兼工帶寫，設色濃艷，物態造型準確生動，不落窠臼，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紅鴨戲碧水、紫燕弄桃柳、欣欣向榮的春景。張路用筆豪放縱逸，水墨酣暢淋漓，為“浙派”名家。此次展出的《張路秋林歸牧圖軸》景致簡略，筆墨遒勁，風格豪放，具有豪放動蕩的氣勢。明代后期的畫派很多，山水畫中以董其昌為代表的“華亭派”影響最大，在他的畫風和理論的影響下，文人畫的體系得到進一步發展。江必名為董其昌弟子，展出的《江必名設色山水條軸》所作丘壑重深，風格粗硬而不失氣韻，蒼勁醇厚，構圖嚴謹，意境深遠遼闊。

圖七

清代的繪畫，文人畫日益占據畫壇的主流。清初的金陵八家，他們遁跡山林，潔身自好，重視師法自然，主要描寫南京一帶風光，描繪山川之美，抒發真切感受，力求突破成規，創立新意，風格雖各有不同，但均具有清新怡人的意趣。鄒喆為金陵八家之一，展出的《鄒喆山水條軸》（圖八）以平遠法取景，勾勒了金陵一帶的山川地貌，遠山、近樹層次分明。近景為數叢秋樹，板橋斜橫，二人策杖而過；中景松林茂密，空寂山門，隱現于石峰高坡間，遠樹梢頭隱現浮圖一座；遠景山勢突兀，煙嵐縹緲。清代前中期，畫派林立，諸多畫家各擅其能。袁江的界畫結構精微，氣勢雄偉，為清代界畫名家。新鄉市博物館展出的《袁江淺絳山水圖軸》內容為遠山近岸之間有一水橫隔，具有山水、樹木、舟船和人物等元素。畫前景為主景，岸邊停泊兩船，其中官船中一女懷抱琵琶而彈，三人扶案靜聽，船夫立于船頭；中景為河對岸停泊的數只舟船和隱約可見的村舍；遠景山峰兀立，中天一輪明月，清輝遍灑。左上角題“用馬和之法，擬琵琶行意”。此畫在章法布局方面，為三段式構圖，講究開合，注意近、中、遠空間的表現，繼承了宋人的全景畫法。此畫細致逼真，具有形神兼備、意趣盎然的藝術效果。周璕善畫墨龍，《周璕墨龍條軸》繪一條巨龍在云海中飛騰，龍首、龍身、龍爪隱現有致，構圖奇幻，用墨如飛，匠心獨運。墨龍神情畢現，藏露有度，龍的威嚴神秘之氣躍然紙上，大有呼之欲出之感，為周璕得意之作。

圖八

康熙、雍正、乾隆年間，是清代社會安定繁榮時期，繪畫上也呈現隆興景象。在商業經濟發達的揚州地區，以鄭燮，李鱓為代表的“揚州八怪”形成了一股新的藝術潮流。鄭燮作畫最善蘭竹，“以草書中豎長撇法為蘭葉”，筆力勁峭。新鄉市博物館展出的《鄭燮竹石蘭圖軸》（圖九）所繪的墨竹、蘭、石，挺勁灑脫，有清新秀逸之風韻，中部山石聳立，兩叢墨蘭茂盛，山石之間數支修竹遠近分明。此作品詩書畫相結合，以竹寫人，以詩言志，筆墨精妙，意境深遠，是一幅難得的佳作。李鱓，字宗揚，號復堂，為“揚州八怪”之一。李鱓工詩文書畫，后受石濤影響，擅花卉、竹石、松柏，對晚清花鳥畫有較大影響。新鄉市博物館展出的《李鱓猿猴橫批》，桃樹虬曲多枝，斜插于畫面，枝上結滿果實，幾只猿猴或攀爬于樹枝之上，或手持桃子坐于樹下，一派生機勃勃的氣象。此作筆墨酣暢淋漓，墨色濃淡相宜且虛實有度，率意中見純真，實乃李鱓之大尺幅佳作。

圖九

辛亥革命以后，隨著西方的繪畫技術和方法傳入國內，更使中國傳統繪畫受到嚴重的挑戰。在新文化運動中發起的“美術革命”，更是否定中國傳統繪畫，提出西化的繪畫變革主張。但是中國的傳統繪畫中的“古意”不只是時間上的過往，也并非觀念里的守舊，而是歷史提供于后人傳承的精神，具有超越時代的深固根基和文化價值。因而，民國時期的傳統繪畫就在“新”與“舊”兩種文化觀念的碰撞和交融之中逐步發展。《溥儒設色山水圖卷》設色淡雅明快，意味雋永，作者以傳統的散點透視構圖，描摹了作者心中的山川物態，充分反映了其繪畫風格和以別他人的審美特質。此作技法嫻熟，筆墨精到，畫風兼有南派山水的秀麗含蓄和北派山水的力量和氣勢，體現他在傳統山水畫法度嚴謹的基礎上靈活變通，創造出新，開創自家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