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脫歐時代”中英關系與合作

張哲

中英關系持續降溫

當今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政治經濟深刻調整。伴隨著中國的強勢崛起，英國近年來的對華政策也在不斷調整，中英關系也隨著英國對華政策的調整而不斷變化。

2015年3月，不顧美國的強烈反對，英國申請加入由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下簡稱“亞投行”），不僅成為首個加入亞投行的七國集團成員，還成了該行除中國外的第一個注資國。此后，英國還表明了積極參與共建“一帶一路”的意愿。當年10月，中國領導人應邀訪問英國，兩國發表了聯合宣言。雙方同意將雙邊關系定位從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提升為面向21世紀的全球全面戰略伙伴關系，自此開啟了中英關系的“黃金時代”。

2017年3月，英國批準了“脫歐”法案，正式啟動“脫歐”程序。英國雖忙于應對“脫歐”問題，導致中英合作議程的討論和重大項目的實施有所放緩，但持續推進中英關系“黃金時代”的意愿沒有變化，并希望與中國開展全方位、多維度的貿易投資合作。然而，在此期間，由于西方國家對中國崛起的心態發生變化，以及美國特朗普政府對英國不斷施加壓力，英國對華政策發生了變化，在政治和經貿領域都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和做法，中英雙邊關系也隨之出現了摩擦。

自2020年以來，中英兩國在諸多雙邊事務層面產生分歧，中英關系也隨之持續降溫，“黃金時代”的發展面臨困難。英國屈從于美國的壓力，重新調整了對華戰略。為防止“脫歐”后在外交、經貿和安全上可能出現的孤立局面，英國主動拉近與美國的距離，降低對中國產品和技術的依賴，如英國在限制華為進入其5G市場的問題上堅定不移地與美國保持一致。新冠肺炎疫情在英國大規模暴發后，其內部急于推卸錯誤防疫政策的責任，并“甩鍋”給中國，進一步損害了雙方的信任基礎。

2021年以來，英國不斷向中國發難，并發布了《競爭時代的全球英國——安全、國防、發展與外交政策的整體評估報告》，將中國定位為“系統性競爭者”。除此之外，英國還以國家安全為由制造針對中國的輿論事件，并且不惜代價開始拆除現有的華為設備。這一系列事件導致中英關系繼續下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期內，如果雙邊關系不能得到有效修復，摩擦事件不斷發生和升級，無疑會進一步將兩國關系推向冰點。

中英經貿合作持續升溫

雖然英國將中國定位為“系統性競爭者”，但其仍然將中國視為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希望與中國建立更深層次的貿易關系，并且希望獲得更多來自中國的投資。有趣的是，雖然中英關系在持續降溫，但雙方在經貿領域的合作卻在持續升溫。

在投資領域，英國致同會計師事務所聯合英國中國商會和《中國日報》于2021年3月發布的《2020年投英跟蹤調查報告》顯示，2020年共有838家入圍中資企業在英國雇用了超過7.5萬名員工，較2019年增加4 000余名;入圍中資企業年度總營業收入達920億英鎊，較2019年增長12%，有效拉動了當地就業及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

雖然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及英國出入境限制政策的影響，2020年對英國投資交易總數受到了明顯沖擊，但中國投資者對英國的投資熱情依然不減。英國《泰晤士報》于2021年5月發布的一項針對中國投資者在英國投資的調查報告顯示，中國個人和企業對英國的總投資額高達1 340億英鎊（約1.2萬億元人民幣），目前至少有200家英國企業的控制人或部分股東是中國投資者。在該報告披露的200項投資中，有40多項是在2020年進行的，可見疫情的暴發并未減緩中國投資者的步伐。具體來看，中國企業在英國投資主要集中在以下五大行業：地產領域、能源方面、交通運輸、醫療行業和金融業。其中一些大型投資并購項目值得關注，如華潤集團通過與KKR合作，以42億英鎊的價格收購了英國垃圾能源回收公司Viridor;大宗商品供應商雪松控股集團以1.15億英鎊的價格收購了英國鋼鐵貿易商Stemcor公司;濰柴動力以1.1億英鎊的價格收購了英國物流自動化軟件公司DAI等。

2021年以來，在中英兩國關系繼續下滑的背景下，中國對英國的投資保持了較快的增長趨勢。據中國商務部統計，2021年1—4月，中國對英國非金融類直接投資規模同比增長了128%。雖然存在2020年同期數據基數較低的原因，但與中國對歐盟非金融類直接投資規模同比增長66%相比較來看，2021年以來，中國對英國投資增速接近對歐盟投資增速的1倍。

在貿易領域，2021年以來，中英兩國貿易額逆勢增長，成績可圈可點。2021年5月，英國稅務海關總署（HMRC）公布了第一季度的英國外貿進出口數據。數據顯示，受全球疫情影響，2021年第一季度英國出口總額和進口總額分別同比下降1.9%和8.3%。但值得注意的是，同期中英兩國貿易額卻逆勢增長，并且中國首次超過德國成為英國最大的進口來源國。

從進口來看，2021年第一季度，英國自中國進口規模達到152.1億英鎊，較2020年同期增長了62%。英國自中國進口貨物規模的地位也從2020年的第4位躍升到2021年的第1位，中國成為英國最大的進口貿易伙伴。英國自中國進口的貨物主要集中在機械產品、電子設備、化工產品等領域。這是由于在疫情封鎖期間，英國對中國電器產品和防疫物資需求大增，從中國進口了大量防疫物資，如新冠病毒檢測盒、口罩及防護服等，推動了進口額的增長。

從出口來看，2021年3月，中國在英國對外出口規模最大的10個國家中位列第7名。2021年第一季度，英國除對瑞士、中國和比利時的出口規模較2020年同期為正增長外，對其余國家均為負增長。英國對中國出口的貨物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如汽車制造、化工產品、制藥、機械等。其中，英國對華汽車出口表現突出，出口規模達到10.5億英鎊，約占2021年第一季度英國對華出口總額的六成。

中英關系與經貿合作的走向

當今大國博弈日趨激烈，國際局勢日益復雜。在“后脫歐時代”，英國仍是國際關系中一個不可忽視的變量，其對外政策一定程度上會觸動大國格局，甚至可能帶來全局性影響。

未來一段時期內，英國對華政策仍將以自身利益作為主要出發點。英國“脫歐”、全球疫情持續蔓延等將給中英經貿合作帶來較大的不確定性，也將在很大程度上對中英關系產生重要影響。但同時也應當看到，中英兩國經濟互補性強、利益融合深、合作領域廣，雙方仍有較大的合作空間。英國是中國在歐洲的第三大貿易伙伴，也是中國在歐洲重要的投資目的地。中國日益優良的營商環境對英國投資者依然具有強大的吸引力，英國對中國經貿合作的重視程度也并未根本改變。這些都是中英雙方共同利益的基石。雖然短期來看中英關系難以有較大的改觀，但如果雙方共同利益仍舊長期存在，則仍有可能存在修復關系的契機并產生新的合作機遇。

當前，中英兩國都面臨新的國際環境和發展格局，加強雙方在貿易投資、基礎設施、金融、科技等領域的合作，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其中，中英科技創新存在較大的合作空間。根據Tech Nation公司發布的2021年《英國科技的未來》報告，盡管英國經濟受到疫情和“脫歐”的雙重沖擊，但英國科技創新卻逆勢增長，2020年英國在科技領域吸引了150億美元的風險投資，創歷史紀錄，位列全球第3位、歐洲第1位。英國作為歐洲第一科技創新中心的地位得到進一步鞏固。目前，英國正大力實施產業發展戰略，積極推進人工智能、健康和老齡化、綠色增長、文化創意等領域的創新發展與國際合作。中國也正加速推進創新驅動發展，不斷提升科技、工程、產業自主創新能力。中國巨大的市場規模、完備的產業體系及潛在的消費需求，為中英科技創新合作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此外，中英兩國在金融、綠色經濟和數字經濟等領域也存在良好的合作基礎和新的投資機會。

隨著全球疫苗接種率的不斷提升和經濟的逐步復蘇，英國本土經濟和生活活動也在逐步解封、恢復正常。旅游、教育、酒店、物流和商務服務等遭受疫情嚴重影響的行業將逐步走上復蘇之路。盡管中英雙方在內外部環境方面都面臨新的挑戰，但兩國經貿合作潛力巨大，合作前景依然可期。

（作者單位：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