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和非洲豬瘟背景下的生豬產業發展實踐調查與案例分析

譚瑩 曾昉 李大勝

（華南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廣東廣州 510642）

作為最大的豬肉生產國和消費國，生豬養殖是我國畜牧業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廣東省，豬肉同樣是肉類消費的主導，據官方統計，2019年，廣東省全年豬肉、牛肉、羊肉、禽肉的總產量為404.22萬噸，其中，豬肉產量221.93萬噸，占比達54.9%。近年來，隨著生豬養殖規模的擴大，其生產帶來的污染問題也越來越嚴重，成為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的熱點。伴隨日益嚴重的畜禽糞污污染，中央政府相應出臺了一系列環境保護政策、法規及指導意見以規制畜禽養殖帶來的污染。廣東省政府響應中央文件精神，先后在2009年、2016年分別印發和頒布了廣東省《畜禽養殖業污染物排放標準》和《廣東省畜禽養殖水污染防治方案》等文件以解決畜禽養殖業的環境污染問題，自此，廣東省的養殖場污染整治工作開始，這些文件均對畜牧生產提出了環境治理要求[1]。

2018年8月份非洲豬瘟疫情傳入我國，非洲豬瘟以傳染性強、致死率高，幾乎達到100%，危害著我國的養豬業。廣東省同樣不例外，自2018年12月珠海市香洲區主動排查出第1起非洲豬瘟疫情，受感染生豬均采取了直接撲殺和無害化處理。此后，廣東省的生豬養殖受非洲豬瘟疫情影響，直接導致生豬存欄量大幅下降，且使后續供種能力嚴重受創，豬苗、豬價、飼料等相關產業端同時也受到很大程度的影響，給養殖場帶來巨大損失。2019年上半年，廣東全省生豬存欄同比整體都有所下降，其中以茂名為首的粵西區域受疫病影響較大，生豬存欄降幅在50%以上，韶關地區感染病例最少，降幅在10%左右。通過梳理廣東省環境規制政策和非洲豬瘟疫情現狀，以實踐調查和案例探討的方式，分析了廣東生豬養殖戶目前對養豬宏觀環境的看法和受影響情況，選取2家養殖場進行深入了解，總結環境規制和非洲豬瘟下廣東省生豬產業問題，以期為養豬產業發展提供科學有效的政策建議。

1 養殖場基本情況

為考察環境規制政策和非洲豬瘟疫情對養殖戶生產及污染處理帶來的實際影響，本文通過走訪調研、案例探討和問卷資料統計的方式分析了廣東省生豬養殖場面對的生產選擇[2]。筆者所在課題組2019年先后2次對廣州市南沙區和佛山市順德區的養殖場進行了實地走訪，并且在此期間借助廣東省畜牧獸醫部門組織生豬養殖場場主培訓會議，對養殖戶進行了問卷調查（調查內容包括養殖場場主信息、生豬養殖基本信息、養殖技術與環境規制，以及生豬防疫與撲殺等），共計收集各類規模生豬養殖場問卷60份，其中信息完整的有效問卷共計54份，問卷有效率為90%。

在收集樣本中，養豬場主要來自于廣東省茂名市、韶關市、清遠市、廣州南沙區及佛山順德區，養殖場主大多為廣東籍40～50歲的中年男性，其中最小29歲，最年長70歲，養殖場年收入集中在10萬～50萬元之間的有34家，年收入50萬元以上的有7家，企業成立時間最早為1992年，最近為2017年，從事生豬養殖時間分別為27年和2年，10年左右的養殖場數量居多。通過統計發現，樣本以私有企業為主，僅有12家養殖場沒有加入生豬養殖組織，77%的養殖場均有加入養豬專業合作社、無公害豬肉基地、龍頭企業或生豬重點養殖企業、養豬協會等相關組織。根據《中國畜牧業年鑒》中出欄量報告的生豬規模養殖場數量，本次所調研的54個生豬養殖場中，生豬存欄100頭以上的共計51家，占比為94.4%，生豬存欄在100～499頭的有7家，生豬存欄在500～2 999頭的有30家，生豬存欄在3 000～9 999頭的有10家，存欄10 000頭以上的有4家。（《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中存欄量在100～1 000頭區間的養殖場為中等規模養殖場，存欄量在30～100頭區間的養殖場為小規模養殖場）。隨著散戶和小型養殖戶的減少，更大規模化、專業化的養殖場已經逐漸成為廣東省生豬產業的中流砥柱（圖1）。

圖1 生豬養殖規模

2 環境規制政策的影響

在調研問卷設計中，共涉及17個環境規制與技術的問題[3]，著重對以下問題進行探討。

2.1 生豬排污處理方式

對養殖場的生豬排污處理方式和處理方式數均進行了頻率統計，如圖2和圖3所示，目前生豬養殖場對豬糞等處理方式主要包括干糞貯存池、有機發酵、化糞池、沼氣池以及直接還田等，在本問卷中未采取糞污處理措施的養殖場樣本為0，在54份統計樣本中，干糞貯存池、化糞池和沼氣池是大部分養殖場所采取的做法，分別有34、26和45家，占比達到62.96%、48.15%和83.33%。由于處理成本較高，糞便有機處理方式僅18家。此外，在污染處理方式數統計中，僅1種處理方式的養殖場占比為25.92%，大部分養殖場均有2～4種處理方式，有2種糞污處理方式的占比24.07%，有3種糞污處理方式的占比29.63%，有4種糞污處理方式的占比18.52%（圖3）。

圖2 污染處理方式

圖3 污染處理方式數

2.2 污染處理設備的運營成本

主要調查污染處理成本高低感知與實際處理設備運行情況，由表1可知，環境規制的出現使得絕大部分生豬養殖場都配套了污染處理設備，其中，有87.04%的養殖場主表示技術設備為自己的經營提高了生產成本，僅7家對此并不敏感。當詢問到“污染處理設備是否一直都有利用”時，有68.52%的養殖場表示設備需要一直運轉，可能出于節能節約生產費用的原因，有27.18%和3.70%的養殖場表示只有在生產時才開啟污染處理設備以及對此利用不多。

表1 污染處理設備

2.3 環境規制強度與變化感知

如圖4、圖5，在評價目前政府的環境整治強度及與2018年相比環境整頓強度的高低時，所得到的回答中，有57.41%和24.07%的養殖場主認為現在的環境規制強度是較高及高的，認為較高以上的累計達81.48%。有16.67%的場主認為強度較低，而只有1位受訪者認為環境規制強度低。在強度感知變化方面，有61.11%的受訪者認為與2018年相比，環境規制強度更高，而22.22%和16.67%的受訪者認為沒有變化，以及強度變低。隨著環境保護政策的深入，中央及地方政府的管控愈加嚴格，對于生豬養殖場而言，養殖戶也切身體會到規制強度更高的變化，并且在持續承受高壓帶來的影響[4]。

圖4 環境規制強度感知

圖5 環境規制強度變化感知

2.4 環境規制的影響

在環境規制對養殖戶影響的調查中，生豬養殖成本提高和促進養殖技術改善是目前環境污染整頓帶來的最大影響，比例分別為66.67%和57.41%。影響養殖收入降低與要求整改搬遷問題方面，有11.11%的養殖場認為沒有帶來直接影響。此外，在養殖技術部分，還同時增問了“在環境整治過程中，是否學習了新的養殖和排污技術”，有47家養殖場表示有學習到了新的技術，7家表示未促進技術改善?？梢园l現，環境規制的到來激發了這些養殖場的技術更新換代，這是一種有益的趨勢動向。

圖6 環境規制的影響

3 非洲豬瘟疫情的影響

在“生豬防疫與撲殺”部分，問卷共設計了16個相關問題，其中，最為關注的非洲豬瘟調查包括以下3方面[5]。

3.1 對非洲豬瘟疫情的了解程度

問題包括：近期非洲豬瘟是否對養殖造成了影響？是否了解非洲豬瘟的危害與防控措施？是否了解政府宣傳的非洲豬瘟疫情場處理辦法？在所得回答中，大部分養殖場主均承認非洲豬瘟對養殖工作造成了影響，而僅有8家場主認為沒有，總體上，所有養殖場都對非洲豬瘟的危害與防控措施有一定了解，這可能源于政府宣傳工作的到位。在處理方式中（如圖7），隔離病豬、豬舍消毒、求助或上報防疫機構、以及控制知悉人數，掩埋病豬是政府部門宣傳的處理方式。隔離病豬和豬舍消毒的做法最為普遍，分別有49家和48家。

圖7 政府宣傳的非洲豬瘟病死豬處理方式

3.2 非洲豬瘟的傳播路徑和預防

問題包括：是否了解以下非洲豬瘟的傳播路徑？平時預防非洲豬瘟的措施有哪些？從所得回答中可以發現，養殖場主認為非洲豬瘟的傳播路徑是以蟲媒和被病毒污染的飼料、器具為主。非洲豬瘟預防措施方面，絕大部分養殖場對疫病的預防都采取了多種方式，如表2所示，首先是加強人員和車輛管理、環境衛生消毒最為普遍，分別有53家和51家，占比為98.1%和94.4%，其次是嚴格控制用泔水喂豬、加強飼料管理，分別為41家和45家，按規定申報檢疫的方式相對較少，為32家。通過非洲豬瘟的防控調查來看，疫病出現以來，廣東省的養豬場主和政府對其重視程度普遍較高，知識普及和日常消毒工作依然是預防疫病最有效的手段。

表2 非洲豬瘟的預防措施

3.3 非洲豬瘟的撲殺賠償

問題包括：是否知道非洲豬瘟的撲殺賠償標準？本地非洲豬瘟的撲殺賠償標準是多少元？認為這個補償標準怎么樣？表3反映了撲殺賠償知曉情況和補償標準合理程度的統計情況。有70.4%的養殖場主對于非洲豬瘟疫情豬場的撲殺賠償表示知情，而剩余16個場主則表示沒有了解過。在補償標準一欄中，有了解過撲殺賠償標準的養殖戶對于補償標準的看法分為低、較低、一般和比較合理等4個選項，認為補償標準低、較低和比較合理的養殖企業均是8家，另外14個養殖戶認為補償標準一般。此外，對補償金額進行了統計，非洲豬瘟疫情撲殺補償標準主要集中在300～1 200元之間，根據廣東不同地區情況，1 200元、800元、500元、300元對應不同種類豬，大部分地區標準以母豬1 200元/頭，肥豬800元/頭為主。

表3 非洲豬瘟感染豬只的撲殺賠償情況

4 訪談案例

4.1 佛山市順德區東村聯豐農場

聯豐農場位于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菜籃子”基地東村，該村位于杏壇鎮中心城區西北6 km，北臨甘竹溪，面積417平方km。聯豐農場場主在一定養殖經驗和資金風口下于1998年開始建豬場，起初養豬的主要動因是該行業所涉及的政府部門較少，主要與環保、土地、農業局等部門打交道。目前，聯豐農場內的生豬圈舍占地約200畝，工人10余人，二層樓房養豬。到訪時其生豬存欄約1 000余頭，豬場旁邊還有烏龜和大頭魚的水產養殖產業。通過訪談得知，廣東省政府一直以來都有相關的保險補貼政策，每頭豬大約20元的保費，政府補貼15元/頭，農戶負擔5元/頭的保費。此外，養豬場還會定期參加政府組織的技術培訓，國內外市面上的一些疫苗廠家也會邀請養殖戶去公司參觀交流，例如養殖場主曾前往歐洲一家疫苗工廠，在參觀時發現，歐洲豬場幾乎都實現了機械智能化養殖，存欄1 000頭左右的母豬場，只需4個工人，場長認為科學技術可以解決勞動力問題，科學科技養豬是未來養豬的大趨勢。

由于養殖場環保設備一直運作耗電大，高壓臭氧處理更加耗能，再加上設備的維護費等，加大了養殖成本。據估計豬場每年的環保成本約30元/頭，環保成本占養殖成本的比重達5%。聯豐農場場主在江門市恩平的豬場屬于禁養區，致使損失約6 000萬元，而這其中政府的環保補貼約1 000萬元，大部分區內小規模的養殖戶由于無法承受損失直接退出了養豬行業，目前區內剩下的均是規模較大且有一定資金實力的生豬養殖場。聯豐農場是近年來廣東省“珠三角”地區個人生豬養殖場變遷的典型案例，受2019年非洲豬瘟疫情影響，調研人員在進豬場實地調研中受到一定影響，豬場要求進場人員要洗澡、消毒、戴口罩，且隨行車輛也要進行嚴格消毒。

4.2 廣州市南沙區珠江華僑農場

國營珠江華僑農工商聯合公司位于廣東省廣州市南沙區，是廣東自貿區南沙新區片區南沙樞紐區塊的核心國有企業，主要業務為土地物業經營、生態養殖、農產品銷售與配送、農資銷售及惠農平臺、現代都市農業產業園、城市開發等。主要產品有“萬珠無公害果蔬”“萬珠黑珍豬”“正安草豬”等，是廣東省重點生豬養殖基地、廣州市“菜籃子”工程百萬頭生豬基地之一。珠江華僑農場目前養殖生豬面積約200畝，養殖規模逾萬頭，以養殖瘦肉型豬為主，銷售的豬種類則以仔豬為主，主要銷往肇慶。該企業當前生豬養殖規模也比往年略有下降，出欄量從往年的20 000余頭下降至2019年的15 000頭左右，能繁母豬數也從1 200頭減少至2019年的800頭。在成本方面，總成本中占比最高的是飼料成本，高達70%，環保處理成本占5%，單頭豬養殖成本比行業平均水平略高，為16元/kg，目前該場開始規劃15層樓房用于專門養豬。由于珠江華僑農場企業管理層的經營較為保守，即便市場行情允許企業增加養殖產能和生豬供應，企業并不準備繼續擴大養殖規模。

通過訪談了解，隨著國家對環境污染處理的越發嚴格，珠江華僑農場在2013年建立了300畝魚塘用于清理豬糞，2017年又投入500萬元建造了20畝的沼氣池。作為主要粵港澳豬肉供應場之一，廣東海關也會定期對珠江華僑農場進行定期檢查。近年來，養豬場主也明顯感覺到了政府環境整頓力度的提高，但受訪者還是非常理解環境整頓現階段的重要性，也表示環境規制效果是有效的，而且這也讓他們學習到了更多環保養殖技術，對于環保成本提高，珠江華僑農場并不是非常敏感，這可能是由于大型養殖場在考慮建廠之初已經對環保有了較為充分的考慮，或者養殖規模足夠大[6]。據了解，珠江華僑農場目前正在與廣西壯族自治區某重點農企開展合作，共同投資興建一處“二師兄公寓”，探索樓房養殖項目的可行性，計劃將來養殖規?？筛哌_25萬頭。作為國營企業，珠江華僑農場承擔環保和污染防治的主動性較高，對環保政策的重要性認知程度也較高，因此珠江華僑農場對于自身未來生豬養殖前景還是比較樂觀的。

5 政策建議

5.1 完善環境規制政策體系

環境規制雖然短期內對生豬養殖場或養殖戶造成了一系列障礙，使得他們的經營變得困難，但是環保政策是中國畜牧業當前發展的必經階段，這也是當代農業發展不可回避的問題。但是，在此過程中也需要實行差異化環境規制，避免“一刀切”問題。建議地方政府在推行環境規制措施的過程中，充分考慮各自特點，實行差異化環境規制，讓政策可調。

5.2 繼續管控預防非洲豬瘟疫情

盡管目前非洲豬瘟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但是該疫病對我國養豬業造成的損失至今仍較大。因此，為了避免此類疫病的蔓延，養殖戶和政府部門都需要在日常生產中保證清潔養殖，養成長期環境衛生消毒的習慣。政府部門也可以考慮適當提高撲殺標準，給予養殖戶更多的補償，更多扶持中小型養殖戶的經營發展。

5.3 進一步加快廣東省生豬產業布局調整

防治畜禽糞污污染的一個途徑是調整產業布局，宏觀上，合理的產業布局對生態環境安全、畜產品供給、動物防疫和公共衛生安全等都具有重要意義。因此，建議根據各地區自身條件和地理位置進行調整，對其進行人為引導，讓畜禽糞便污染物集中處理，防止面源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