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喆
在我看來,本書對中國教師教育的貢獻之一,是倡導了這樣一種現代教育新理念,即不把接受培訓的教師只看成受教育者,而是首先承認他們是有理念、有思想、有方法、有經驗的教育實踐工作者,所以一切“教育”他們的企圖,都必須建立在他們自身主動學習并力求改變自己意愿的基礎上;一切“教育”他們的活動,都必須基于他們自身的實踐經驗與學養基礎,而不能企望于“上行下效”,或者“改造”“說服”之類的舉措。
這樣一種認識,其實就是現代社會“以人為本”認識的基礎,是我們尊重活動主體發展權、選擇權、決策權的前提,也是中國傳統社會中長期不受關注的個人的基本權利,又是以“培訓”“加工”為己任的傳統教育的行為盲點。所以,“教師研修”與傳統的“教師教育”有本質性的差異。不過,盡管“教師研修”作為教育科學的新概念,確實誕生于海外學界,但是不排除國內也有與之相近的思路、方法。例如,王能智老師在野外地質、地理考察研究中提升教師專業水平的做法,就與“教師研修”理念暗合,有某種異曲同工的味道。提示這一點,并不是要爭取什么“知識產權”或“發明權”,而是一切真有道理、真切合實際的發現或創造,必定有十分廣闊的生發土壤——“捷足先登”的人,是因為功夫下得深,問題想得透;“響應者眾”,是因為許多人已有所覺察,心中早存疑惑,于是順風駛船,欣然接受新解。
本書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全書大多篇章,都是從教育、研究實踐而來,伴有許多鮮活的案例與研究過程的生動記錄。本書也有理論闡釋,但最引人注意、發人深思的,則是用學生、教師發展的實際經驗去說明作者對學生、教師發展規律的認識。
長期以來,人們,尤其是中國,大多比較強調教育的意識形態特點,甚至只關注教育的政治品性,卻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教育的群體性社會實踐活動的本質特征。有些教育研究常常偏重理性思辨,爭論的焦點多是教育應該如何,而不是教育實際怎樣。這種研究偏好,當然有理論與現實的多種原因,但是,它會影響教育科研在基礎教育實踐中發揮效用,也會妨礙教育理論自身的突破或發展。正是在這一點上,本書為教育和教育研究做出了又一個貢獻。
總體上看,本書并不以“教師研修”概念或理論闡釋為主,也沒有太多繁復的演繹推理或華美的高頭講章。作者只是通過自己30年來支持、參與、指導諸多兒童、教師教育的實踐經驗的思考和總結分析,讓我們了解一個有理想、有明確目標的教育科研工作者,應該怎樣在與“教育對象”共同實踐的基礎上,幫助他們,引導他們,讓他們自己求得持續發展的機會、路徑與方法。從這個角度說,本書作者所展示的教師研修的理念、路徑與方法,不但切合教育的本質,而且抓住了當前教育科學研究的關鍵。因為,比起學校教育來,現代意義的教育科研的歷史還太短,似乎還未形成嚴格的科學術語與方法體系,堅持深入教育實踐,力求全面把握教育現象,積累更多有深度的教育認識,或許是教育科研發展的根本要求。
(作者系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原副院長)
本欄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