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里,家人一起看了B站發布的五四青年節演講視頻《我不想做這樣的人》。
兒子問我感受如何。
坦率地說,這些十四五歲的少年,生長在一個充滿變數的時代,對人生的初步思考,與我們出生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樣板戲引導下形成的“做人要做這樣的人”的標準模板,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重返十四五歲,你會不會后悔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希望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兒子的第二問,讓我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人生軌跡”這么嚴肅的哲學命題,之前沒有認真思考過。我得捋一捋。
十四五歲,我在讀高中。還沒恢復高考的時候,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高考來得很突然,第一批被召回學校補習應考的,都是已經畢業了的師兄師姐。過了半年,高二的師兄們再次上陣。連續被“剃光頭”,學校急了,用類似于后來國家乒乓球隊采用的動態管理方式,把我們這個年級拆分成一個快班、兩個慢班。我在快班也是混日子,離高考還有兩個月了,上課依然利用課桌的縫隙看小說。終于,激怒了教物理的教導主任,他把我的小說書撕爛了。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我拒絕上物理課,并報考了文科。其實不過是遁詞,快班不上歷史、地理課。高考還有十幾天,另一位物理老師找到我,問:從上海運一船貨到阿姆斯特丹,要經過哪些海、哪些洋、哪些港口城市?我當然不知道。稀里糊涂參加高考,我居然考上了。“笑話”變成了“神話”。
畢業分配沒幾天,省里舉辦半年期的心理學師資培訓班。本來選定去進修的同事,此時被封閉在某地出考卷。因為學籍檔案里心理學考試成績滿分,我被選中去進修。學中文的畢業改行做了心理學教師,匪夷所思。
踏踏實實做了十年老師,把一撥又一撥的師范生送上了講臺。參加全市教師基本功大賽,粉筆字、演講、論文,一場場的考試。出乎意料地被“發現”,調入了市委辦公室工作。
人生,就像變魔術一樣,出乎意料地被一場一場的考試,一點一點改變著軌跡。
進入新世紀,溧陽市組織創建“中國優秀旅游城市”。旅游城市創建涉及方方面面,需要人頭熟、協調能力強的干部去牽頭。我被“點將”后,用近兩年的時間,組織完成了這場“考試”。此后,一發不可收拾,開始了“汗水灑在田野,答卷寫在大地”的一場又一場“考試”,在家鄉的大地上書寫人生。
2005年,從培育三個典型開始,探索在農業綜合開發的基礎上發展“旅游農莊”。引導一個個清新的“綠色仙境”走上融合發展的新路,“田園變公園、農區變景區、勞動變運動、產品變商品”。數年間,溧陽就興辦了220多家旅游農莊。農旅融合拉長了產業鏈、拉高品牌價值,帶動相關產業發展,成為中國鄉村旅游的“溧陽模式”。2006年,我發表文章,提出把整個溧陽作為最大的景區、最好的旅游產品、最美的旅游目的地進行規劃、開發、建設。翌年,“把整個溧陽打造為最美旅游目的地”寫進政府工作報告,成為政府對溧陽市民的承諾。為了把“全域一體、全國一流”的發展目標變成現實,我受命組織創建國家級旅游度假區、5A級景區、國家級生態旅游示范區的“三區同創”。旅游人幾年的辛勤努力,天目湖通過了一次次的“大考”,不僅拿到了幾塊含金量極高的牌子,而且完成了質的飛躍,躋身全國一流旅游目的地。
“開發北山”“融入南京”,我接受了組織建設曹山旅游度假區的任務。19個月,我們交出了完美的答卷。昔日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完成了“七彩曹山”為主題、“養眼、養身、養心”三個層次的產品體系構建,華麗轉身為省級旅游度假區、省級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國家級田園綜合體,成為與“南山”相呼應的農旅融合發展新“龍頭”。原本閉塞的牛馬塘村,村莊空間整體改造后,打造成“中國溧陽地瓜村”,衍生出豐富的產業融合形態,成為網紅打卡地,年接待游客20多萬人次。
回望人生軌跡,這些年來,我似乎一直在“趕考”。如今,走在溧陽的山山水水,我的家鄉成為別人眼里的“詩和遠方”。 想到自己是家鄉大地壯美畫卷的參與者,自豪感、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看我沉吟不語,兒子笑道,“如果人生能夠重新來過,我猜想,你還是會選擇走一樣的路。”
我很嚴肅地跟兒子說,人生的答卷沒有橡皮擦,沒法更改。如果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我當然希望能做得更好,讓人生的答卷少些遺憾,多些精彩,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
愛,不會變。愛學生、愛家鄉。“為老娘扛煤氣罐”的工作心態,不會變。遇事不推脫、力求做到完美、不求表揚,不會變。耿直,也不會變。
如是,人生的軌跡,大致也不會變。一路向前,結果并不是最重要的。甩開膀子努力了、為人處事珍惜了,那就好。
1949年3月,中共中央離開西柏坡時,毛主席意味深長地說是“進京趕考”。時代在發展,但共產黨人接受考驗、一心為民的“趕考”精神始終薪火相傳。習總書記說,“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趕考,永遠在路上……
湯全明: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多部散文集。
編輯 木木 69137296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