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顧澤茂
華中農業大學水產學院/湖北省水生動物病害防控工程技術研究中心,武漢 430070
鲺(Argulus)是一類世界分布的甲殼動物寄生蟲,可感染多種淡水魚類,引發鲺病,造成宿主的大量死亡[1-2]。目前,鲺屬內已報道的物種有129個[3]。其中,日本鲺(ArgulusjaponicusThiele 1900)是最常見的種類之一,最早由Thiele在日本發現并命名,之后隨著漁業貿易的全球化,在世界各流域均有發現和報道[4-5]。日本鲺在我國分布的首次記載是在1939年[6],遺憾的是該研究未對宿主進行說明。之后,王耕南[7]、黃琪琰等[8]分別在顯微和亞顯微水平上詳細描述了日本鲺的形態學特征。2014年,Alsarakibi等[9]調查了廣東地區青魚、鰱、虹鱒和鱖等日本鲺的寄生情況,發現在8種淡水魚上均存在寄生和感染,且池塘養殖條件下日本鲺的感染率和感染強度顯著高于野生環境,提出在水產養殖過程中應尤其重視日本鲺病。
大口黑鱸(Micropterussalmoides),俗稱加州鱸,隸屬于鱸形目(Perciformes)、太陽魚科(Centrachidae)、黑鱸屬(Micropterus),原產于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流域,20世紀80年代引入我國[10]。近年來,大口黑鱸已成為我國重要的特色淡水養殖品種之一。然而,隨著養殖規模的擴大、集約化程度的提高,大口黑鱸病害頻發,嚴重限制了其養殖產業的發展。2020年5月,湖北省武漢市某養殖場的大口黑鱸發生了一種鲺病,并造成大口黑鱸大量死亡。本文采用形態學和分子生物學的方法,研究了鲺的種類和系統發育關系,將其鑒定為日本鲺,這是日本鲺寄生大口黑鱸的首次報道。
2020年5月,湖北省武漢市某養殖場的大口黑鱸發病,取4尾病魚(全長30~40 cm,體質量750~850 g),肉眼觀察并記錄病魚體表癥狀,吸管吸取少量蒸餾水浸濕病魚體表,用鑷子輕輕夾取體表寄生蟲轉移至裝有蒸餾水的培養皿中,用于后續形態學和分子生物學鑒定。
挑選形態完整的蟲體于1.5 mL的離心管中,加入4%多聚甲醛于-4 ℃固定24 h。用鑷子將固定好的蟲體轉移到干凈的載玻片上,使用Olympus BX53顯微鏡和Olympus DP72數碼成像系統從低倍鏡到高倍鏡依次觀察并記錄蟲體的形態特征。
1)基因組總DNA提取。將本文“1.1”中的蟲體收集到1.5 mL的離心管中,滴加95%的乙醇于-4 ℃下固定24 h。取出蟲體置于新的1.5 mL的EP中,待乙醇揮發后,用基因組提取試劑盒(康為世紀,北京)提取蟲體基因組總DNA,保存于-20 ℃備用。
2)PCR擴增SSU rDNA基因序列。選用SSU rDNA通用引物,上游引物:5′-AACCTGGTTGATCCTGCCAGT-3′,下游引物:5′-TGATCCTTCTGCAGGTTCACCTAC-3′[11],以材料與方法“1.3 1)”中提取的總DNA為模板,進行PCR擴增。50 μL的PCR反應體系包括:2 × EsTaqMasterMix(25 μL)、游引物(2 μL)、下游引物(2 μL)、模板DNA(2 μL)、ddH2O(19 μL)。PCR擴增條件:94 ℃預變性5 min;94 ℃變性45 s,56 ℃退火30 s,72 ℃延伸1 min,35個循環;72 ℃終延伸10 min。
3)基因克隆與測序。對本文“1.3 2)”中PCR產物進行1.5%瓊脂糖凝膠電泳,采用瓊脂糖凝膠DNA回收試劑盒(Omega,美國)純化回收PCR產物,將純化后的PCR產物連接至pMDTM-19T載體中,轉化至感受態細胞DH5α,接于含有Amp的LB固體培養基中,37 ℃培養12 h后挑取單克隆于LB液體培養基中震蕩培養5 h,經PCR驗證后,將陽性菌株送北京奧科鼎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進行測序。
4)序列比對與分析。將測序結果進行Blast比對,下載BLASTn相似序列以及鲺屬中已收錄的小亞基核糖體序列。經MAFFT(v7.273)[12]軟件比對后,使用G-blocks(v0.91b)[13]刪除模糊比對片段,利用IQ-TREE (v1.6.12)[14]軟件構建ML系統進化樹。
病魚沿池塘四周漫游,呈缺氧狀態,活力不強,易捕捉,死亡率達30%。肉眼可見鰭條處有出血癥狀,體表有淡黃色的圓盤狀寄生蟲吸附或移行(圖1)。鏡檢鰓部無寄生蟲,剖檢內臟器官無明顯病變。

A.患病大口黑鱸的整體圖,箭頭指示寄生在體表的鲺; B.大口黑鱸體表病灶圖,箭頭指示病灶周圍的鲺; C.寄生大口黑鱸的鲺(箭頭指示)。A. Holistic view of the largemouth bass,arrowheads indicated the parasites; B.The focus of the parasitic infection,arrowheads indicated the parasites; C.Holistic view of the fish louse.
鏡檢觀察發現蟲體背部有馬蹄形背甲,長度略大于寬度,兩側葉上有明顯的樹狀色素條,側葉末端鈍圓,伸達第三游泳足的后緣(圖2A);腹面觀蟲體背甲前緣和兩側覆蓋有尖端向后的小刺(圖2B),由前向后依次為第一觸角、第二觸角、復眼、吸盤、口器、顎足、游泳足。腹部呈對稱的兩橢圓狀結構,根據腹部中是否含卵或者對稱的紡錘狀精巢可判斷蟲體性別(圖2A~D)。形態學數據顯示,雌性蟲體體長1.93±0.46(1.42~2.54)(n=13) mm,背甲大小為(1.17~2.09) mm× (1.00~1.78) mm;雄性蟲體體長2.18±0.49(1.57~2.87)(n=11) mm,背甲大小為(1.18~2.08) mm× (1.00~1.96) mm。

A.雌性背面觀; B.雌性腹面觀; C.雄性背面觀; D.雄性腹面觀。A. Dorsal view of the female; B. Ventral view of the female; C. Dorsal view of the male; D. Ventral view of the male.
寄生蟲各部位形態描述如下:
第一觸角(Fa)的基節由2節組成。第1節和第2節的基部各著生1根刺。第2節的基部外側有一凸起。第2節末端著生1個尖端向腹面的鉤狀刺。鞭由2節組成,末端著生5根剛毛(圖3A)。
第二觸角(Sa)由5節組成。在第1節基部有1根刺,在第1到第4節的末端各著生3~4根剛毛。第5節末端著生5根剛毛(圖3B)。
小顎特化為吸盤。雌性吸盤幾丁質條數為44~52,每條幾丁質條由1枚長基片和4~5枚圓形幾丁質片組成。雄性吸盤幾丁質條數為46~47,每條幾丁質條由1枚長基片和6~7枚圓形幾丁質片組成(圖3C)。
顎足:共5節,第1節基部有3根粗壯的刺,在第1節的腹面有一橢圓狀的突起,凸起的表面分布有尖端向后的小刺,在凸起的后緣著生有中間的3根長剛毛和兩側的5根短剛毛。第2節至第5節長度逐漸減小,在第2節的前端至第4節,表面有分叉的倒刺。在第5節末端,著生有2根倒刺和1個指狀凸起(圖3D)。

A: 觸角,無尾箭頭示第一觸角鞭,有尾箭頭示第二觸角; B:第二觸角; C:吸盤; D:顎足; E:口管; F:游泳足(雄性); G: 雄性腹部; H:雌性腹部。Eg:卵; Fa:第一觸角; Ll:下唇; Sa:第二觸角; Sv:精囊; Te:精巢; Ul:上唇。A:Antenna,arrowhead showed the scourge of first antenna,arrow indicated the second antenna; B:Second antenna; C:Sucker,which supportedby sclerites; D:Maxilla; E:Mouth tube; F:Male swimming legs; G:Male abdomen; H:Female abdomen. Eg:Egg; Fa:First antenna; Ll:Lower lip; Sa:Second antenna; Sv:Seminal vesicle; Te:Testis; Ul:Upper lip.
口管呈短圓筒形,位于兩吸盤之間??诠苡缮稀⑾麓浇M成,上唇(Ul)向腹面呈半圓形,下唇(Ll)形狀不規則,在兩側及中間有凸起(圖3E)。
游泳足4對。每對游泳足可分為4節,且表面分布有倒刺。每對游泳足在第4節出現2個分支,分支上著生有8根剛毛。在第1對游泳足第2節的內側,著生有1根剛毛(圖3F)。雄性第2游泳足基節腹面有基節突,第三游泳足的內側有一直徑約為200 μm的隆起,為精囊(Sv)。雌、雄蟲體在第四游泳足的基節內側均有一乳頭狀凸起,在凸起以及第3節上均著生許多剛毛(圖3F)。
腹部長度與全長的比值為0.21~0.29,長度略大于寬度(長0.36~0.83 mm,寬0.31~0.65 mm)。中央裂深度為腹長的1/2~1/4。尾叉基位,其上著生4根剛毛。雄性腹部中可見兩對稱的卵圓形的精巢(T)(圖3 G),雌性成蟲腹部中可見未孵化的卵(E)(圖3H)。
本研究采集到的物種與鲺屬內其他物種的形態測量學指標比較見表1。

表1 本研究物種與鲺屬其他物種的形態測量學數據 Table 1 Measurements of Argulus sp. in this study with other species of Argulus
獲得SSU rDNA基因片段長度1 800 bp,經BLAST比對發現,本研究中日本鲺株系(MW866569)與Arguluscoregoni(JQ740820)、Argulusfoliaceus(JQ740819)、Argulussp. (JN558648)的相似度均為99.84%,與日本鲺(JN558647)和Argulusnobilis(MH458748)的相似度為99.77%,與鲺屬內其他物種的相似度在94.00%~99.70%?;赟SU rDNA序列構建ML系統進化樹,結果顯示,鲺屬內物種存在3個支系(Clade),除JN558647株系外,日本鲺已報道株系均聚為一支(CladeⅠ),本研究采集的日本鲺(Argulussp.)位于CladeⅠ基部,與日本鲺KF747859和KF747860株系親緣關系最近(圖4)。同時,A.foliaceus(KF747861)和A.rhipidiophorus(747862)也聚于CladeⅠ中,與日本鲺在進化樹中呈并系關系。

圖4 基于SSU rDNA序列構建的ML系統進化樹(本研究物種標星號表示)
日本鲺引起的鲺病常導致多種水產動物的大量死亡,給水產養殖業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21-23]。大口黑鱸是我國重要的淡水養殖品種,然而,在其寄生蟲病的研究中,鮮有鲺病的相關報道。Bauer[24]、Angelina等[25]、Ingham等[26]以及鄧國成等[27]開展了大口黑鱸的寄生蟲病調查,報道了單殖吸蟲、復殖吸蟲、絳蟲、棘頭蟲、線蟲以及其他甲殼動物寄生蟲,但均未發現鲺的寄生。Troxel[28]在加利福利亞州13尾大口黑鱸中檢測到1只鲺,并將其鑒定為A.flavescens。Cloutman[29]和Mcalister等[30]分別調查了阿肯色州大口黑鱸的寄生蟲感染情況,前者發現并報道了A.mississippiensis的寄生和感染,后者分離到一種形態有所差異的鲺,遺憾的是他們未對該鲺作進一步的鑒定。在我國,梁芝源等[31]在300份患病大口黑鱸樣本中檢測1種鲺的寄生和感染,但該研究僅限于發現報道,尚未對病原在種級階元上作出鑒定。本研究在湖北省武漢市的大口黑鱸體表分離到1種鲺,并采用形態學和分子生物學的方法,將其鑒定為日本鲺(A.japonicus),通過檢索資料發現,這是日本鲺寄生大口黑鱸的首次報道。
鲺的物種鑒定主要是通過比較形態學特征的差異,常用的形態特征包括腹部側葉的形狀[1]、吸盤幾丁質條數以及幾丁質片的數量[7]等。日本鲺腹部側葉鈍圓,可明顯區別于腹部側葉尖形的物種,如A.coregoni[21]以及喻氏鲺(Argulusyui)[7]等(表1)。另外,王耕南[7]、Wadeh等[2]發現日本鲺吸盤的幾丁質條通常由3~8個數量不等的幾丁質片組成,雄性(3~4)少于雌性(5~8)。本研究發現,雌性個體幾丁質片的數量(5~6)與前人研究相符,但是雄性個體幾丁質片數量高達7~8,這可能是由于日本鲺處于的發育階段不同,導致在形態上有所差異[32-33]。A.foliaceus在形態上與日本鲺相似,肉眼觀察難以將二者區分。Yildiz等[34]及Noaman等[35]經過觀察發現日本鲺和A.foliaceus的區別在于前者背甲的側葉末端蓋過腹部,且腹部中央裂的深度可延伸至中部,這與本研究結果相符。另外,Soes等[5]發現日本鲺的雄性個體的游泳足基部有基節突,而A.foliaceus無此特征。本研究發現雄性個體的第二游泳足有明顯的基節凸起(圖3F),進一步證實了Soes等[5]的觀點。日本鲺在體色方面也表現出較大差異,本研究中的日本鲺體色淡黃,而在Zoysa等[1]、Wadeh等[2]和王耕南[7]的研究中表現為乳白色,體色的差異可能與宿主的種類及養殖生境有關。
因此,傳統的形態學方法鑒定鲺存在一定的難度,尤其是對處于幼體階段的鲺,幾乎無法進行準確鑒定[32]。近年來,分子生物學技術已廣泛用于寄生蟲的物種鑒定。Sahoo等[36]利用隨機擴增多態DNA技術分析了印度13個地區鲺的遺傳多樣性,發現該技術可以準確區分日本鲺和Argulussiamensis。Patra等[37]利用SSU rDNA序列分析了鲺屬內物種的系統發育關系,發現SSU rDNA序列能有效區分該屬內的物種。本研究基于SSU rDNA序列構建了ML系統進化樹,發現鲺屬內物種主要聚為3個支系,拓撲結構與Patra等[37]的相同。然而,日本鲺所在支系(CladeⅠ)中其株系與A.foliaceus和A.rhipidiophorus呈多系類群,日本鲺JN558647株系甚至聚于CladeⅡ中,這給確定日本鲺的系統進化位置帶來困難。檢索GenBank數據庫中的序列信息發現,大部分鲺物種的SSU rDNA序列僅限于序列信息,缺乏相關文獻報道的支持,存在誤定種的可能。因此,在今后的工作中,應補充更多鲺物種分子數據,同時,結合其他的分子標記探究鲺屬物種的系統進化關系。
綜上所述,本研究首次報道日本鲺在大口黑鱸體表的寄生,豐富了日本鲺生物學特性的基礎數據,增補了大口黑鱸的寄生蟲病名錄,可為今后大口黑鱸鲺病的診斷和防治提供理論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