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二）

前情回顧：

實力流量偶像言霽和十八線小演員盛綰綰早已定下婚約，但是言霽并不滿意這樁婚事。初次見面，二人在飯局上約定解除婚約，盛綰綰開心的樣子讓言霽莫名在意……

正文：

盛綰綰合同簽得很順利，片方已經跟劉姐確定了她的檔期，現場只是微調了些細則。盛綰綰檢查無誤，爽快地簽了。

副導演笑道：“劇組的時間很趕，我們準備今天就官宣你，定妝照只能官宣后拍了。”

盛綰綰沒有名氣，定妝照沒出來就官宣，其實對她并不友好。畢竟原著人氣也很高，原著粉都盯著劇組的選角，哪怕是女二，在很多人心里也是白月光的存在，可大部分人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下意識的反應一定是懷疑和排斥。

楊金餅有些糾結：“還是先定妝再官宣吧，起碼看看效果呢。”

副導演比較猶豫，老實道：“這也不是我能決定得了的。”

盛綰綰輕輕顫了顫眼瞼，輕描淡寫道：“沒關系，宣吧。”

“綰綰！”楊金餅扯了扯她的衣服。

楊金餅雖然是個新人，但對工作很上心，也從前輩那里學了不少經驗。之前就發生過這種事，片方隨意拿一張精修過的時尚照片官宣古裝角色，氣質一點都不搭，演員被罵慘了。

盛綰綰沖她輕輕搖了搖頭。楊金餅也只能忍下去了。

盛綰綰看向副導演，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真沒想到您會選擇我。”董琳琳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

副導演輕咳了兩聲。雖然董琳琳紅，但說實話，她完全是被公司包裝出來的，在舞臺上看起來的確光彩十足，可一到鏡頭前，就顯得泯然眾人了，完全不如盛綰綰那么美艷動人。

當然，最最關鍵的，還是言霽的態度。但這話不能說破，副導演只是隱晦道：“你要是真想不明白，那就謝謝言霽吧。”

楊金餅激動地揪著盛綰綰的手指。果然！就是言霽幫的忙！

盛綰綰一副“早就猜到了”的神情，又問道：“這件事董琳琳不知道吧？”

如果董琳琳知道是言霽幫她把角色爭取過來的，怕是要不依不饒。她無意招惹董琳琳，在這個圈子里，朋友少不重要，但仇人一定不能多。更何況，董琳琳似乎對言霽有意思。

副導演一樂：“官宣了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當晚，《你的紅裙》劇組官宣了盛綰綰，配圖是一張她出道時拍的藝術照。這張照片里她穿著純白的紗裙，裙擺拖地，腰間系著綢帶，雖然妝容現代，但多少也有些古風的意境。

@你的紅裙：驕縱恣意，富貴金身。洺莜終于等到你，盛綰綰。

微博一發，頓時引起瘋狂討論。

——盛綰綰是誰？

——跪求劇組不要毀原著，洺莜是我最喜歡的角色了！

——演員是個小透明，無語，演技是沒指望了，也就看臉了。

——哈哈哈，這個新人起碼長得美，幸好不是董琳琳！

——有意思，這事兒跟琳琳有什么關系，怎么什么事兒都要提我家姐姐？

——嘖嘖，搜索關鍵字洺莜，關聯的是董琳琳，好奇怪哦，難道也是對家幫你搜的？

盛綰綰吸著AD鈣奶，疑惑地凝著眉，把頭歪靠在楊金餅肩膀上：“什么叫關鍵字關聯？”

楊金餅快速翻著評論，大致篩選著那些對盛綰綰不利的評論。她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就是微博的一種算法。董琳琳團隊大概找人把洺莜這個名字和她綁在一起了，如果評論風向好，就變成了她跟劇組談條件的籌碼。而評論，是可以買水軍操控的。”

盛綰綰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

楊金餅又說：“董琳琳是帶團隊進殷大摩手下的，殷大摩只負責她的時尚資源，不負責宣傳和商務，所以這件事，不一定是殷總做的。”

盛綰綰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跟我說這個干嗎，我又不在乎是誰做的。”

楊金餅笑瞇瞇道：“這不是怕你誤會言哥嘛。”

盛綰綰的心尖仿佛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有些怪怪的。但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她也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很快忽略了：“他人不錯，我怎么可能誤會他。”

楊金餅把官宣博下面的評論翻了個遍，這才嘆了口氣：“因為董琳琳的名氣大，所以下面基本成了她粉絲和對家粉的戰場，質疑你的人倒是沒多少，不過也不算是好事，這說明你在大眾心里還沒有存在感。”

盛綰綰直起身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倦怠地打了個哈欠：“就快有啦，等這部戲播出之后。”

楊金餅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貓毛：“驢打滾怎么又掉毛了，貓也有中年危機？”

趴在沙發上癱成一條毛毯的橘貓似乎聽懂了楊金餅的話，它不悅地抬起下巴，尖細地叫了一聲。盛綰綰背過手，揉了揉它頸下的軟毛，沒兩下就把驢打滾安撫下來。

這貓是她在大學里就一直喂著的野貓，那時候宿舍不讓養，盛綰綰沒法經常照顧它，驢打滾也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瘦得皮包骨。后來她畢業了，簽了公司，租了房子，才正式把驢打滾收養了。沒幾個月，驢打滾就被喂成了個小圓球。

驢打滾特別喜歡在毛毯和地上打滾，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

盛綰綰費力地抱起貓，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體重，羨慕道：“能吃能睡的，我這小身板還得給它洗澡。”

楊金餅在客廳幫忙打掃貓毛，她一邊掃一邊哼著歌。楊金餅剛吸完地毯上的貓毛，坐在沙發上準備休息一下，她隨手打開微博，點進熱搜。從上面開始，有當日新聞，有明星緋聞，有網紅軼事，有……“董琳琳發文”，后面跟著一個熱字。

楊金餅心里咯噔一下，她火速去搜董琳琳的微博。果然，一個小時前剛剛發的。

@董琳琳：總是這樣，是你的也會變成不是你的，我已經習慣了。晚安我的冰淇琳們，還好我有你們。

楊金餅皺眉。董琳琳這句話，內涵得太明顯了。她最近試戲了什么角色，粉絲們都知道，今天官宣了什么角色，粉絲們也知道。這句似是而非又留好了退路的話，不知道會給盛綰綰帶來多少謾罵。

果然，一個小時內，她微博下的留言達到了五千，為首的幾個大粉甚至直接點出了盛綰綰的名字。

——心疼琳琳，我果然猜得沒錯。

——呵，琳琳沒背景、沒心機，全憑自己努力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你們又奪走了她心愛的角色，這世界，真是讓人失望。

——盛綰綰到底是什么背景，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小透明，能拿到言霽女二的資源？

——打投反黑組的冰淇琳集合，帶話題#洺莜選角黑幕#！

楊金餅急得直冒冷汗。劇組的那條官宣博下已然淪陷，董琳琳的對家粉不會幫著盛綰綰說話，他們樂得看冰淇琳到處樹敵。

盛綰綰好不容易給驢打滾洗?完澡，她狼狽地將濕漉漉的驢打滾裹在浴巾里抱出來，一邊走一邊擦。驢打滾垂著腦袋，耷拉著爪子，一臉生無可戀，任她擺布。

盛綰綰看著楊金餅憂心的面色，覺得有些好笑：“怎么了你，被洗澡水荼毒的是驢打滾又不是你。”

楊金餅卻沒心情跟她開玩笑：“綰綰，董琳琳發微博內涵你了。”

盛綰綰一怔。她倒是沒料到，董琳琳這么沉不住氣。

這個圈子里，忍氣吞聲的多，公開樹敵的少。更何況董琳琳心里恐怕也清楚，洺莜這個角色，原本就更適合盛綰綰。

盛綰綰垂了垂眼睛，語氣平靜道：“現在怎么樣了？”

楊金餅有點意外，她沒想到盛綰綰的心態這么好，一般的小新人，怕是一聽到就崩潰了。

“董琳琳的粉絲正帶話題呢，估計一會兒#洺莜選角黑幕#就要上熱搜了。”

盛綰綰放下驢打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給我看看。”

楊金餅下意識地一藏手機，糾結道：“別了吧。”看了還不是讓自己難受，跟這種沒有理智的粉絲是沒道理可講的。

盛綰綰抿唇一笑，唇珠泛著淡粉色的光，她的眼神在暖黃色的吊燈下顯得格外溫柔，格外清明：“沒事。”

她接過楊金餅的手機，平靜地翻看著那些咒罵她的評論。

其實不是沒想過有這一天，當初既然決定進這個圈子，就要做好被人品頭論足的準備。只是看著這些陌生的ID，仿佛仇人一樣撕咬著她，盛綰綰還是有些難受。

這里面的人，很多還是在上學的孩子，那一張張在現實里顯得格外稚嫩單純的臉，居然也能在網絡世界說出如此刻薄的話，就仿佛她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

楊金餅心疼地咬住了下唇。

盛綰綰渾身濕淋淋的，單薄的短袖黏糊糊地貼著前胸，還沒來得及換下。她的膝蓋上還有一塊明顯的淤青，是試戲的時候，跪在地上磕的。那么多女演員試洺莜這個角色，就只有盛綰綰最拼命。因為她知道自己基礎薄弱，只能用真摯和決心來打動導演。

她為洺莜這個角色，付出的比董琳琳多多了。

憑什么，就不能是盛綰綰的？

盛綰綰看了一遍之后，把手機還給楊金餅：“我看了，罵的方向有點偏。”

“嗯？”楊金餅一頭霧水。

盛綰綰盤腿坐在沙發上，抖了抖濕淋淋的衣服：“你弄幾個賬號，在我不配演洺莜這個方面多罵罵。”

楊金餅的臉皺成了一團：“綰綰，你還嫌罵的人不夠多啊，別是被氣瘋了吧。”

盛綰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鄭重道：“我適合演洺莜嗎？”

楊金餅忙不迭地點頭：“那當然，你最適合那個角色了，又美又強大。”

盛綰綰一笑，抬起眼睛，堅定地望著她：“那不就好了，早晚有一天，所有觀眾也會知道的。”她抱著雙臂，琢磨了一會兒，“我倒是有點擔心……這幫小學生，真的不會罵錯人嗎？”

楊金餅：“嗯？”

微博用戶名叫盛綰綰的，一共有四十三個。她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小眾，還和不少古風小說女主角撞名。

這四十三個同名的人里，有一位中科院院士，平時不愿意在微博發專業的東西，只喜歡發些攝影圖片。還有一個微博高層主管的小號，經常跟些網絡大V互動打趣。

唯一一個加了金V的，是言霽某站子大粉的私人號，因為追活動太多，相冊里有好些明星的街拍圖。

盛綰綰眨巴著眼睛，無辜道：“畢竟我還沒有注冊微博啊……”

之前楊金餅一直督促盛綰綰注冊微博，便于劇組宣傳，和粉絲互動。但盛綰綰實在是懶，又覺得交給公司打理太不真誠，所以這事兒一直拖著。反正她現在也沒什么粉絲，宣傳了也不見得有人愿意看，所以劉姐也就沒堅持。其實只要本人紅了，隨時注冊微博，隨時就有大批粉絲沖進來。本人不紅，靠買粉營銷也只能維持表面繁榮。

楊金餅冷笑道：“讓董琳琳作，粉絲胡鬧，這鍋還得她背。”

盛綰綰仔細看了看和自己同名的用戶：“好在他們的身份都認證過了，希望不要被誤傷。”

楊金餅撇了撇嘴：“你想太多了，他們才不會那么謹慎呢，逮誰咬誰。”

盛綰綰以前兢兢業業地搞學業，完全不了解粉圈。如楊金餅所料，再成熟的粉圈都控制不了所有粉絲。

董琳琳的反黑群要求，專注質疑洺莜選角黑幕問題，質問制片方，不許給盛綰綰帶熱度。群里的粉絲當然遵守，可群外的粉絲卻不會聽。董琳琳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他們早就熱血上頭，恨不得把盛綰綰踩在腳下。

【董琳琳發文】的熱度持續攀升，轉眼就到了熱搜第二。

事情發酵了兩個小時。

@盛綰綰—化學：不知道得罪了誰，一群小孩子到我這里污言穢語，不堪其擾，誰能幫忙解決一下？

院士年紀大了，微博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玩意兒。她時不時轉發一些攝影作品，也回答些網友在專業領域上的問題。在微博待一年了，一直歲月靜好，粉絲也都尊稱她一聲“老師”。

她心腸很好，很樂意替人答疑，所以陌生人消息也都會看一眼，一直都沒出過事情。直到今天，消息里突然沖進來無數謾罵她的賬號，罵得極其難聽，院士活了這么大歲數也沒見過這種場面，難受得實在不行，才把截圖發出來。

——盛綰綰就是不配，嘻嘻。

——搶琳琳的東西，你也配？

院士的粉絲們氣得無以復加，但他們畢竟人數少，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們只能把這條微博轉出去，給更多路人看，讓他們評評理，給院士出口氣。

很快評論底下又出現一個盛綰綰。

@盛綰綰社畜一個：盛院士您好，實在抱歉，您跟我私聊，我絕對徹底幫您解決這件事。

微博高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罵得狗血噴頭。她氣得立刻打電話給公司程序員，毫不留情地封了那些高權限粉絲的賬號。這些賬號原本是用來給董琳琳控評反黑的，因為權限高，所以能排在熱評前列。損失這批賬號，再培植一批，要花不少金錢和時間。

言霽星空站的站姐盛綰綰，剛給愛豆編好文案——“你是星光，你是朝陽，你是我一往無前的勇氣，你是天地間最溫柔的余暉@言霽。”

她的心情不錯。言霽的生日就快到了，工作室剛剛通知，今年的生日他會在臨海舉辦粉絲見面會。站姐盛綰綰已經攢好了錢，做好了在見面會上拍愛豆的準備。

她檢查了一遍文案無誤，鄭重地發了出去，順手切換了小號。剛一登上，鋪天蓋地的私信嚇得她都蒙了。她再仔細一看，都是董琳琳的腦殘粉。

言霽的粉絲一向看不上董琳琳。這個女人選秀出身，有了名氣之后很快組建了工作室，為了跟言霽搭上關系，把時尚約簽給了殷大摩。就因為這點比蛛絲還細的關聯，董琳琳在媒體上張口閉口管言霽叫師兄，綁著言霽炒師兄妹情深。

“霽念品”（粉絲名）還能被她這點小手段騙了？

站姐決定不忍，新仇舊恨一起報。

不少跟院士關系不錯的學者，也開始帶著話題轉發，董琳琳粉絲辱罵院士的事情鬧得越來越大。

——心疼盛院士，粉絲罵人前連看都不看的嗎？

——人家科學家辛辛苦苦做出那么多成就，造福社會，你家愛豆做什么了？

——那位小透明盛綰綰真是沒人權，被人這么罵，連個幫她的粉絲都沒有。

——娛樂圈就這樣，跟紅頂白，以大欺小。

“董琳琳粉絲辱罵院士”的熱搜從最后一位，迅速躥升到了第一。大部分網友并不混粉圈，不認識董琳琳，但對于中科院院士，他們卻有著天然的尊敬。網友們怒了，這個話題甚至有一瞬間達到了爆的程度。

董琳琳當然喜歡熱度，但卻不喜歡這種反向熱度。她的事業剛剛有了起色，才積累了一批粉絲，還遠不到獲得觀眾緣的程度。現在可好，觀眾緣是徹底沒了，以后誰再提起她，都知道這茬丟人的事。

董琳琳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那些嘴欠的粉絲踢出粉絲群。她的工作室也都連夜加班，花錢降熱搜，整理公關文案，忙得腳打后腦勺。

終于在凌晨三點，董琳琳才不尷不尬地發了條道歉——【因為我的初戀今天結婚，在朋友圈看到他的婚紗照，就來微博發了一條樹洞，沒想到引起那么大的誤會，給這么多人造成了不便。給盛院士道歉，希望冰淇琳們冷靜一下，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這條公關文案還是殷大摩找人給做的。既解釋了上條微博的內容，又能引起大家的同情。畢竟初戀結婚，很多女生都深有感觸。

但殷大摩也警告她，如果以后再鬧這種幺蛾子，那就解約。

殷大摩收起手機，給剛剛結束一詩廣告拍攝的言霽披上外衣。他笑呵呵道：“效果特別好，一點都沒有疲態，合作方很滿意。”

言霽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她怎么樣了？”

殷大摩一愣：“誰啊，董琳琳嗎，估計正在哭呢，但熱度已經開始降了。”

言霽繃著唇，盯著殷大摩的臉，又重復道：“她。”

殷大摩眼露迷惑，半晌才反應過來：“哦！盛綰綰啊。哎呀，她連微博都沒有，這個點了，估計睡了吧。”

言霽：“……”這年頭還有人沒微博？

殷大摩小心翼翼地問：“您關心盛綰綰干什么？”

言霽微微抬眸，眼底的溫度低了幾分：“我不想再和盛綰綰有什么瓜葛，誤會和感激都不想。董琳琳是你的藝人吧？”

殷大摩恍然大悟：“明兒我托人跟她的經紀人交代一下，這事兒是董琳琳自己亂來，我怎么可能用這種低級手段。”

“嗯。”言霽微一點頭，躬身進了保姆車。

大概是董琳琳太討厭吧，他心里有些不自覺地偏向盛綰綰。

盛綰綰睡醒之后，接到了經紀人劉姐的電話。

劉姐：“因為昨天董琳琳鬧的那一出，殷大摩來給我道歉了。”

盛綰綰垂著眼睛，盤腿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問：“董琳琳的經紀人？”

劉姐立刻道：“也是言霽的經紀人，所以我才奇怪，他怎么會跟我道歉，還說這事兒是董琳琳自己團隊弄的，不是他授意的。”

盛綰綰喃喃道：“我想也是。”她和言霽的那點事兒只有楊金餅知道，還沒告訴過公司。

劉姐：“不管怎么說，殷大摩我們也惹不起，他都能來道歉了，你就當這事兒沒發生吧。《紅裙》女主定了之后，腥風血雨就能從你身上移開了。”

馬上就要拍定妝照了，這個可以配得上言霽又貼合角色的女主，還遲遲沒有決定。

盛綰綰理所當然道：“好。”

劉姐頓了頓，才放軟聲音：“委屈你了，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

盛綰綰鼓了鼓臉，無所謂道：“沒關系。”

其實換位思考，如果她也喜歡言霽，這次好不容易有個可以和言霽合作，朝夕相處的機會，卻被別人奪走了，她也會覺得受不了的。

幸好，她不喜歡言霽。

又隔了兩天，盛綰綰接到消息，劇組要拍定妝照。有些重要的配角已經提前拍過了，現在就剩她，言霽和女主。女主還沒定，所以就是她和言霽同一時間定妝。盛綰綰覺得有點窒息，她這段時間，似乎和言霽的見面有點多。

當天提前半個小時，她就趕到了攝影棚。

攝影棚外的高墻上，有不少蹲點言霽的人，拿著長槍大炮，一個勁兒地往里面瞄。她們就踩在簡易可收縮的梯子上，偏巧今天風大，梯子晃晃蕩蕩，咯吱咯吱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了。

盛綰綰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朝這些女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些梯子，似乎不是很牢靠，下面都是硬石磚，如果從梯子上掉下來，肯定會受傷。

她能理解有些小女生，喜歡一個人會變得偏執，但為了一個根本就不會認識她們的明星，做這么危險的事，真的很不值得。

楊金餅扯了扯她：“別看了，言霽的私生很瘋的，之前還在馬路上追過他的車，差點出事，不過好在言霽沒事，言家也就沒怎么追究。”

盛綰綰疑惑道：“但攝影棚里面都拉著窗簾，她們根本什么都拍不到啊。”

楊金餅冷笑一聲：“還想拍里面？她們等的只是言霽下車上車的那幾秒鐘。”

“幾秒鐘？值得嗎！”

楊金餅硬拉著她往里走：“她們喜歡言霽，當然覺得值了。”

攝影棚內的機器已經搭起來了，工作人員反復檢查了窗簾，確保那些人拍不到里面。定妝照在未公布之前，都是保密的。

盛綰綰一進去，就被領著去化妝。洺莜的身份是公主，妝容設計很華貴，盛綰綰整整化了三個小時。

言霽還沒到。他昨晚請了假，要補一個戲的配音。

盛綰綰拍完了妝容整齊的照片，導演要求，再給她拍些后期落魄時候的樣子，于是又拆妝。

導演囑咐她，醞釀醞釀情緒，一會兒要眼眶含淚，哭得美一點。

盛綰綰拿出手機，翻出《你的紅裙》原著小說，搜到洺莜結局的地方。洺莜的結局挺悲的，她的一生，就是從擁有一切到失去一切的過程。她在試戲之前就已經讀過好幾遍原著了，每次看到結局這里，都會忍不住哭出來。

她正看著，化妝師們興奮起來。

“言霽來了！啊啊啊，終于來了，他今天心情怎么樣，我能不能要個簽名？”

“噓，別了，他心情估計不好。”

“怎么了？”

“言霽太狠了，外面不是有一群蹲拍的人嗎，他車剛一到，那幫人就對著車狂拍，結果言霽直接停車，把外面趴著的那些人都給罵哭了。”

“啊？他怎么罵的。”

“也不算罵，就是直說，她們的喜歡讓他很討厭。”

“天哪……這也太傷人心了吧。”

“那幾個女生哭得可慘了，但言霽可一點都沒心軟，還報了警，把殷總留在那處理呢。聽說上次他被追車也報警了，對方還被拘了，那可都是粉絲啊。”

“言霽就是很無情啊，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她們也不該這么瘋狂……”

“太傻了，明知道言霽討厭人哭。”

……

盛綰綰此刻已經進入了角色，并沒聽清她們的討論。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抱著膝蓋。看到洺莜的結局，她的眼前漸漸模糊，淚水在眼底打轉。

言霽渾身低氣壓地走進化妝間，一抬眸，就看到了一身古裝的盛綰綰。她坐在一張白色的椅子上，華美的紅色長裙順著椅子曳到地面。椅子很小，她拘謹地縮成一團，雙臂緊緊抱著膝蓋。

此刻她頭飾凌亂，發絲狼狽地垂下幾縷，服帖地搭在耳側，她的脖頸上，還有化出來的瘀紅的痕跡。

盛綰綰捧著手機，一聲不發，但眼睛里卻蓄滿了淚水。不像第一次見時那種浮夸的哭，看得出來，她現在是真的很傷心。

終于，脆弱的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一道淚水順著她的側臉快速滑了下去，緊跟著，睫毛眷戀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想挽留那滴眼淚，優美且脆弱。

言霽微不可察地瞇了下眼睛，方才被那幾個私生粉激起的戾氣，逐漸消散下去。

盛綰綰還沒注意到言霽。

洺莜咽氣之前，腦海中閃過往昔的種種，回想著那些美好的歲月，美好的人，她恍惚露出一絲笑容。終于，解脫了。

盛綰綰看到這里，忍不住將手機扣在膝蓋上，輕輕咬住下唇，眼眶紅彤彤的，她的脖頸緊繃了一下，仿佛在吞咽委屈。

言霽皺了皺眉，沒能移開目光。

哭得這么傷心，是因為董琳琳造成的那場網絡暴力？她是個新人，對網上言論一定很在意的。沒經歷過一點一滴的磨煉，驟然被流量粉絲圍攻，肯定會受不了。

這件事，或多或少，跟殷大摩脫不了干系。畢竟最后，還是殷大摩幫董琳琳收尾的，盛綰綰的確全程都非常無辜。

言霽竟然沒有覺得她的眼淚很惹人煩。他定了定神，大跨步走到化妝臺前，飛快地抽出一張紙巾，遞到盛綰綰面前：“擦擦。”

盛綰綰有些蒙地抬頭，言霽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用兩根手指夾著一張紙巾，手指修長，紙巾服帖地向下垂著。他身上還帶著室外涼風的味道，有點好聞。

盛綰綰的大腦有點短路，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咽了咽口水。

言霽不是最討厭人哭嗎，怎么還會給她遞紙巾？

“謝謝。”

“嗯。”言霽的喉結輕微動了一下，隨后沒有半點留戀地走開，坐在了化妝臺前，背對著盛綰綰。

但透過鏡子，他能隱約看到，盛綰綰垂下頭，把紙巾疊了疊，乖巧地擦著眼淚。

她下顎的弧度很漂亮。

半晌，盛綰綰擦淚的動作突然停住。她低頭看了看紙巾，又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啊啊啊，剛才白哭了！”

她明明是醞釀著眼淚等拍照的，怎么言霽一遞紙巾過來，她就給擦了呢？

盛綰綰撇著嘴，怨念地望了言霽一眼，又委屈巴巴地沖棚里喊：“導演，不好意思，我馬上重新醞釀情緒，絕對不耽誤您時間！”

言霽：“……”原來不是因為網上言論。他就不該自作多情，多管閑事。

給言霽化妝的小姐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一瞬間，言霽好像又變冷了啊。

盛綰綰所有拍攝結束之后，言霽才化完妝。盛綰綰故意又留了一會兒，準備看看言霽能化成什么樣。

果然沒讓人失望。他的古風扮相剛一出來，攝影棚里不少女性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楊金餅都用手捧住了胸口，激動地跺了跺腳。

太好看了！這張臉，簡直就是為所有古風小說而生的。

楊金餅壓低聲音對盛綰綰說：“你倆的長相，真的蠻般配的啊，一個清冷、一個美艷，要是真能在一起，就是娛樂圈頂級貴顏啊。”

盛綰綰也偷偷瞄了言霽好幾眼。美人嘛，不看白不看。但她仍然忍不住嘟囔道：“長得好看有什么用，性格好才重要。”

阮姨曾經說過，在言霽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溫柔這回事。

盛綰綰低頭看了看一直被自己攥在掌心的紙團。

根本……不懂溫柔嗎？

“綰綰，女主定了！”楊金餅火急火燎地捧著手機，湊到盛綰綰面前。臨到開拍，女主終于定了。

盛綰綰放下手里的芝士條，舔了舔唇邊的奶香味兒：“誰啊？”

“柳億一！”

“噢，那氣質還蠻合適的。”盛綰綰喃喃念叨。

柳億一從出道開始就一直是爭議人物，她長了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模樣，卻是熱搜體質，底下的評論經常吵得翻天覆地。她的仙女人設，經常是塌了建，建了塌，反反復復，但并不妨礙她的粉絲很多。

楊金餅嘆了口氣：“合適什么呀，你沒聽說柳億一喜歡欺負人嗎？”

盛綰綰搖搖頭：“沒聽說過啊。”

楊金餅用食指骨節敲了敲手機屏幕：“上部戲，女二張雅雅都被她欺負成什么樣了，連劇組的工作人員都看不過去了，在營銷號下面投稿內涵她。”

盛綰綰咽進去最后一截芝士條，還戀戀不舍地舔了舔手指，嘴里含糊不清道：“營銷號說的東西不能當真吧。”

楊金餅恨鐵不成鋼：“還吃，還吃，芝士熱量這么高，你看哪個女明星吃？”

盛綰綰天生是易瘦體質，只要不是使勁作，基本胖不起來：“我不就是女明星。”

楊金餅嘆氣道：“反正你做好準備吧，又是一場硬仗。”

女主確定之后，劇組的進度加快了很多。

五月第一天，在臨海古城影視中心舉辦開機儀式。拍攝分成三組，盛綰綰在B組，而言霽和柳億一在A組，男二齊鳴在C組。除了開機儀式插香拜關公那一面后，盛綰綰就再沒見過柳億一和言霽。

楊金餅還拍著胸口嘟囔：“幸虧沒跟柳億一一個組，躲過一天，希望你倆永遠都沒有對手戲。”

直到晚上，言霽終于從A組過來了。那邊的拍攝進度快了，可以趕拍一場戲，于是導演就叫言霽過來，跟盛綰綰搭明天晚上的戲。畢竟言霽的時間最緊、最寶貴，一切要可著他來。盛綰綰這邊的宮廷戲，暫時可以緩緩。

盛綰綰還沒來得及背第二天的劇本，她倉促地翻了翻，看得頭皮發麻。

導演問：“十分鐘背下詞，有問題嗎？”

她學的是文科，背東西已經成習慣了，劇本里的這點東西還是很容易記的：“沒問題倒是沒問題，但是……”

“沒問題就行，讓言哥先休息十分鐘，你準備一下吧。”

盛綰綰沒說完的話被他堵在了嗓子里，她憂愁地蹙起了眉。她和言霽前期的對手戲，基本就是作為公主的洺莜，無腦糾纏言霽飾演的小王爺陸堇。她必然是不知廉恥的，言霽必然是無動于衷的。

男主，注定是為了女主改變的，女配就是女主的對照組，用來突出男主的雙標。洺莜這個角色不懂矜持，從小明戀陸堇，使出渾身解數，但陸堇一直坐懷不亂。

今天的夜戲，就是洺莜過生日，把小王爺招進公主府的段落。

盛綰綰快哭出來了。她那幾個月的演技培訓，還沒來得及學這種類型。而且面對言霽，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那畢竟，是她阮姨的繼子啊！

但言霽卻很冷靜。他披著防風的外衣，靠在靠椅上，隨手翻了翻劇本，目光掃過那一行行在女性觀眾看來格外勁爆的場面，然后繼續無動于衷。

這段戲他并沒有多少詞，只要記得在合適的時間內推開盛綰綰就夠了。他放下劇本，食指和中指掐在了眉心。

今天的拍攝很順利，但并不代表他不覺得累。拍攝結束之后，他還要去做一個時尚雜志的專訪。

他低頭看了看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夠了。

言霽的目光掃向蹲在小板凳上，嘟嘟囔囔背詞的盛綰綰。她不動的時候看起來很乖，像所有新人一樣，對劇本上的每個字都不敢小覷。

言霽微微垂眸，右手輕輕轉了轉腰上的玉佩。

殷大摩全程跟組，這時候湊到他耳邊道：“言哥，這場戲你要是不樂意，我去找編劇……”

言霽側過頭，目光凌厲地掃了殷大摩一眼：“演戲而已，我無所謂。”他不喜歡動用權力壓迫劇組，但殷大摩卻總是改不了這種念頭。

殷大摩立刻賠笑：“是，是，那當然了，盛綰綰算什么啊。”

不遠處的盛綰綰抬頭，老老實實地對導演說：“我背好了。”

說完的下一秒，她緊張地握緊了手。

導演比了個OK（好）的手勢：“各部門準備，開拍！”

言霽抖掉外衣，站起身來。他熟練地走到太師椅上，坐下，眼眸一抬，已經進入了角色。

他勾著唇，似笑非笑地望向盛綰綰，眼底帶著說不清的情緒。但看過原著的都知道，那情緒里，含著可憐，同情，厭惡，隱忍。

盛綰綰小心翼翼地走到言霽面前，禮貌地鞠了個躬，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大哥，得罪了。”

言霽輕點了下頭，眉峰蹙起一點。

盛綰綰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似的，甚至連牙齒都磨了磨。

言霽瞇了下眼，嫌棄地打量著盛綰綰，多少有點從戲里出來了。陸堇對洺莜是厭煩卻無奈的，但他對盛綰綰，似乎還沒那么大的負面情緒。她除了喜歡自作多情，外加特別能哭外，其他還湊合。

“你這段戲不應該很瘋狂嗎？放松點。”他不耐煩地指點道。

“哎，好好，我盡量。”

盛綰綰抿了兩下唇，在紅裙上擦了擦掌心的薄汗。她長這么大，一向循規蹈矩，老老實實學習，連男孩子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這種了。

緊張到了極點，她就開始給自己洗腦——這可是言霽，有多少人想見一面都難呢。

董琳琳怕是愿意用一百萬換這個機會吧。

唉，要是能換給她就好了。

“開始！”

導演一聲令下，盛綰綰下意識地抖了一下。這并不是洺莜的反應，所以這一條基本不能用了。但導演并沒喊停，他有意讓盛綰綰適應一下。畢竟面對言霽這么不平易近人的對手演員，新人都得害怕。

盛綰綰朝言霽湊過去，眼神里努力流露出眷戀、曖昧的情愫。她彎腰，然后毫不矜持地坐在了言霽的腿上。

說是坐，其實盛綰綰連言霽的褲子都沒碰到，她一直用自己的雙腿支撐著，格外辛苦。

言霽挑了下眉，沒有言語。

戲不夠。盛綰綰的顧慮太多，所以這段非常不自然。

盛綰綰伸出細白的手指，指尖虛虛地貼在他的身上，衣服連絲褶皺都沒有。

言霽的目光下垂，落在盛綰綰的手指上。她的指甲小巧圓潤，泛著微微的粉紅。

盛綰綰跟他想的不一樣，竟然還這么容易害羞。

“陸堇，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我想跟你成婚！”說完這句話，盛綰綰就要俯身去親言霽的唇，然后要在親上的前一秒，被言霽毫不留情地推開。

但這前一秒，可真不好把握。她沒拍過吻戲，不知道這時候要湊多近。最最關鍵的是，她半蹲得都要僵了！

盛綰綰雙腿忍不住發抖，連臉都有點憋紅了，好在有戲服擋著，看起來還不那么明顯。

再這么下去，她怕是堅持不了下一條。

盛綰綰咬了咬牙，往言霽臉前湊過去。

言霽目光冷淡，如劇本里要求的一樣，對她的表白毫不動容。盛綰綰的睫毛飛快地顫動著，一寸一寸地靠近。她能清晰地看清言霽臉上的每一絲細節。他英俊的眉毛，格外漂亮的眼睛，性感淡紅的嘴唇……

要不說是頂級神顏呢，真不辜負粉絲的迷戀。

終于，近到言霽的呼吸噴到她的臉上，溫熱的，吹得她的皮膚癢癢的。

盛綰綰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快得不正常，就連臉上的熱度也逐漸蔓延到了耳根。

看吧，看吧，這就是平時不鍛煉的后果，關鍵時候沒力氣，馬步都堅持不了多久，還憋得跟害羞了似的。

言霽可千萬別誤會了。

盛綰綰胡思亂想。

她離得越近，身上出的汗就越多，但言霽卻只是抬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她湊得更近了一點，她的鼻尖都快要擦上言霽的了，可言霽還是沒有動手推開她。

盛綰綰有點慌了。該到了吧，按劇本該到了啊？難道還要再近一點？再近可就真親上了！

她用手指輕輕扯了扯言霽的衣領，暗示他趕緊進行下一步的動作。言霽卻輕嗤一聲，搖了搖頭。他突然伸出右手，牢牢扣住盛綰綰的腰，隨后用力往懷里一帶。

“啊！”盛綰綰扎的馬步本來就艱難，一下失去平衡，她結結實實地坐在了言霽的腿上。

攝影棚里熱，太熱了，盛綰綰熱得眼角都潮濕了。她坐在言霽的腿上，渾身僵硬，甚至都忘了自己還和他保持著距離。

言霽輕顫了下眼瞼，他用另一只手捏住盛綰綰的下巴，微微用力，將她的臉又往自己臉前帶了一些，她的鼻尖抵上了他的。

言霽看盡盛綰綰慌亂的眼神，沉聲道：“演戲就要認真演，我晚上還有個采訪，快點拍可以嗎？”

導演在一邊附和：“對，你就聽言霽的，現在你就是公主，他就是個外姓王爺，你有什么可怕的。”

盛綰綰心道，你說得倒是輕松，這王爺以后是要造反的，而且人設那么暴戾冷漠，還指望她真是個傻白甜呢。

但她嘴里卻從善如流地答：“導演說得對，言哥說得對，我努力調整。”

她清了清嗓子，背著手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后一閉眼，低著頭，平靜了下心緒。

這是她和言霽的第一場對手戲，也是她在導演面前證明自己的機會。組里的大部分工作人員在等著收工，天色也不早了，如果她一直害臊，唯唯諾諾，耽誤的是所有人的休息時間。

言霽也是人，有什么碰不得的。

盛綰綰心里一橫，睜開了眼：“導演，我可以了。”

言霽懶洋洋地抬眼，掃了盛綰綰一下，隨后用手將外衫扯了扯，又扶正了腰間的琉璃扣紳帶，淡淡道：“我隨時都可以。”

導演朝場記一揚下巴：“好，開始。”

盛綰綰臉上立刻掛上純情又大膽的笑意。她微微揚著下巴，毫不矜持地走到言霽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這是屬于公主的驕傲，哪怕再喜歡面前這個人，在地位上，他們也是不對等的。

言霽面上冷漠，心里卻有些驚喜地顫了一下。現在她完完全全，是角色該有的狀態了。沒有一絲拘束，客套，畏縮，方才處處留有分寸，留有退路的神態也消失了。

狀態調整得像盛綰綰這么快的演員，還真是少見。他以為，怎么也要多拍幾次呢。

盛綰綰面對他的冷漠，只是莞爾一笑。隨即，她小鳥依人地坐在了言霽的腿上，紅裙也就隨著她的動作鋪散在地上，仿佛盛開的玫瑰花。

言霽繃緊了下顎，眼底的神色又冷了幾分。她如此大膽，倒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公主。”言霽低聲警告。但他并未貿然推開盛綰綰，畢竟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這個被驕縱慣了的女人，沒什么好處。

盛綰綰眼眸微垂，目光掃向言霽的脖頸。他的喉結明顯，頸側皮膚下，有條幾乎難以察覺的淺色青痕。看得出來，他也是養尊處優，保養得極好。

盛綰綰眼波流轉，臉上開始發燙。但導演并未喊停，說明她此刻演得還算合格。

盛綰綰一鼓作氣，伸出軟綿綿的手指，鉤住了言霽的衣襟。她的心跳逐漸加快，甚至分不清，她面前的到底是小王爺陸堇，還是大明星言霽。

盛綰綰覺得自己沒緊張，但到底還是緊張的。她的指尖冰涼，指腹柔軟，像小貓爪子一樣。

言霽適時抓住了她的手腕：“公主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冷冽到了極點，眼底的厭惡也終于掩飾不住，開始殘忍無情地表露出來。

小王爺本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早已在醞釀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力量。他展露的所有情誼不過是水中漣漪，也只為女主而波動，至于公主，不過是他腳下借力的臺階。

盛綰綰察覺到他厭惡的一瞬間，心里有些刺痛。

言霽的演技可真是好，這種眼神看過來，是個女人都會傷心難過的。他大概是平時拒絕人拒絕慣了，所以演這種戲才那么駕輕就熟。

盛綰綰并不在意被他死死攥住的手腕，突然傾身，拉近了和他的距離。她的鼻尖將將擦上言霽的，她的每次呼吸，言霽都可以感受到。

盛綰綰胸膛微微起伏：“陸堇，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我想跟你成婚！”

她一閉眼，湊過去就要吻言霽的唇。

啊啊啊，千萬別親上，言霽快點推開我啊！

言霽的分寸感果然拿捏得極好，在盛綰綰快要親上他的一瞬間，他突然用力，一把將盛綰綰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他用的力氣不小，畢竟要表現出小王爺的憤怒和狠戾。

按劇本來，盛綰綰需要跌跌撞撞地后退幾步，用不可置信且受傷的眼神望著他。兩相對視，言霽再抖抖被她揉皺的衣領，這場戲就正式結束。

但……盛綰綰第一次扎馬步用力過猛，大腿還輕微發抖呢。言霽一推她根本站不住，晃了一下，一屁股朝地上坐去。

言霽神色一慌，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熱，襯得盛綰綰的雙手格外涼。

盛綰綰怔了怔，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松開了言霽的手。

小王爺陸堇，是絕不會出手拉洺莜的。完了，這條又白費了。那就意味著，她還得再演一遍。

“唉……”盛綰綰悔恨地跺了跺腳，嘆了口氣。

怎么就不站穩一點呢。

言霽：“……”你還不樂意上了。

他們只好又拍了一條，這次言霽推得輕了，沒有達到導演需要的效果。在導演精益求精的要求下，他們又拍了第四條、第五條。

離采訪時間只剩半個小時的時候，總算是收工了。言霽匆匆脫下華貴的戲服，接過殷大摩手里遞來的外套，熟練地套在黑色短袖外面，然后匆匆趕去卸妝。

盛綰綰長出一口氣，抖了抖手。她現在心跳也平穩了，掌心溫度也恢復正常了，就連腿都不抖了。但坐在言霽懷里的這一幕，怕是很長時間忘不掉了。

楊金餅往她嘴里塞了一塊提子餅干：“餓了吧？”

盛綰綰吧唧吧唧嚼了，連唇邊的渣渣都舔干凈了。她嚴肅地對楊金餅道：“我得報一個健身班了，蹲個馬步都能累得我心跳加速、汗流浹背，我現在身體素質也太差了。”

楊金餅用一言難盡的目光望著她，半晌才猶豫道：“你確定是因為蹲馬步，不是因為……言哥？”

盛綰綰皺眉，嘟嘟囔囔：“怎么可能。”

夜色深深，但臨海市中心的快速路上，依舊擠滿了車。殷大摩坐在言霽身邊，幫他擦著額頭的酒精膠。那玩意兒留在皮膚上，最容易過敏了。

時間太緊，化妝師沒卸得那么干凈，反正一會兒到采訪間還要再化。

“這次接古裝，下次就接個時裝劇或者真人秀吧，天天貼酒精膠，要扯掉多少頭發。”殷大摩心疼，言霽頭發再多也禁不住這么折騰。

言霽闔眼，緩解疲勞，過了一會兒才對殷大摩道：“給我水。”

殷大摩轉回身去開車里的保溫箱：“找人給你燉的冰糖雪梨，還熱著呢。”

言霽張開眼，蹙著眉：“我要涼水。”

殷大摩不得其解：“喝涼水干嗎，你胃不是不好嗎？”

入行以來，言霽很少能按時按點吃飯，再強大的胃也容易弄出毛病，他時常會胃疼。

言霽深吸了一口氣，定神看著殷大摩，一字一頓道：“我降降火，行嗎？”

（連載完）

上市預告：最初是雙向悔婚——惹不起，我躲得起！后來，言霽&盛綰綰：真香。實力流量偶像×十八線小演員——惹不起是嗎？偏、惹、你。消失綠緹高糖之作，6月全國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