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天羽
北大的學習生活區相對集中,主要的幾個教學樓、宿舍、食堂大多分布在校園的東南部,而以未名湖為中心的,在我心中被稱作“湖區”的大片區域,則屬于“自然風景區”。

我似乎從來沒有擁有過認路的能力,走過的路與看到的景色都支離破碎地存在于腦海之中,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將它們組合構成空間的映像。于是行走就如同冒險,在許多個背著相機在校園中閑逛的日子里,在低頭留意花草的間隙,每一次抬頭都是偶然的遇見,雖不知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也覺得紅窗白墻分外親切。我就是這樣與我的“秘境”相遇。
孟春時節,一次次被自然氣息感召的我終于抽出一個下午,背上相機,向著博雅塔一路潛入“湖區”。湖光塔影一如既往地給我帶來慰藉,而辨認野花野草也是我一直以來的樂趣所在。直到相機電量耗盡,我也稍感疲憊,便跟隨著自己隱約的感覺,朝著教學樓群的方向走去。
途經的小路邊,在那被灌叢掩映的道路回轉之處安置著一把長椅,仿佛在邀請想在此歇腳的行人,而我是此處唯一的訪客。這條道路本來也并無多少途經的路人,偶爾能遠遠地聽見自行車行過顛簸的小路,待到他們行到跟前才注意到長椅上坐著人,露出一點訝異的神情,很快便騎走了。大多數時間,只有我一個人安然處于這個僻靜的角落,打量著身邊的生靈,直到我在靜默中化作了同它們一樣的存在。
矮矮的柵欄那邊是某國際研究中心,灰色的磚,紅色的窗欞,很經典的北大建筑風格。正對面是垂著葉子的圓柏。近一點的地方,丁香的新葉還沒有展開,枝上舉著去年的蒴果。左手邊有一樹將謝的梅花,圓圓的粉色重瓣品種,開得很零落,仿佛這偏僻的所在無需更多的艷色。就算是在無風的時候,身后????的聲響也從未停歇,那是一群喧鬧的灰喜鵲停在一大叢連翹上,灰藍色的羽毛與金黃色的花朵相映,一副精致的圖畫。灰喜鵲成群結隊地走了以后,又來了一只麻雀,停在很近的枝上,歪著頭看我。對面的草地上烏鶇在發呆。
沉浸于這種對身邊自然的觀察中,我盡可以忘記自己的存在,直到某處隱隱的人聲將我從這種無我的體察中喚醒,也向我指示著回歸日常生活的方向。那是下午第一節課結束,涌出教學樓的人群奔赴下一處上課地點的聲響。我跟隨著人聲與車聲,離開我的秘境,一步步走向忙碌的重復的日常。
后來因為參加綠色生命協會的物候巡護活動,每周逛校園、認植物,我得以拓寬了在校園中行動的范圍。對這個曾經偶然到訪,之后便迷茫地存在于記憶深處的場所,逐漸熟悉,摸清了它大致的方位。現在,我逐漸成為了一個“富有”的人,知曉著校園中許多充滿驚喜的秘密場所。但不知為何,記憶中最鮮明的仍是那個樹影搖曳的午后,我坐在長椅上,與對面草坪上的烏鶇凝然對望。我仍然偏愛那處靜謐的所在,雖然已經無需通過迷路的方式到訪那里,此后前往那里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但我知道,在一個個彷徨難安的日子里,我盡可以順著那條斜斜的小路,前往我的這個心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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