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春 紀龍 陳中督 方福平
(中國水稻研究所,杭州 310006;*通訊作者:fangfuping@caas.cn)
稻谷是我國城鄉居民口糧消費的主體,占口糧消費量的60%以上。我國水稻常年種植面積3 000 萬hm2、產量2 億t 左右,是世界上水稻產量第一、種植面積第二大的國家。自古以來,“吃飯”問題始終困擾著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官員和百姓。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40 多年來,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我國水稻科技不斷取得重大突破,單產連創新高,糧食供求實現了由長期短缺到總量基本平衡、豐年有余的歷史性跨越,成功解決了14 億人口的“吃飯”問題,用占世界9%左右的耕地養活了占世界近20%的人口,創造了舉世矚目的中國奇跡。
新中國成立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國農業生產基礎單薄,“靠天吃飯”現象明顯,加上缺乏系統的品種改良和栽培技術研究,我國水稻生產技術水平較為落后,產量較低。民國初期以來,在鄒秉文、原頌周、金善寶、丁穎等一批歸國農學留學生的努力推動下,南高農科(今南京大學)、廣東大學(今中山大學)等陸續開展水稻品種改良示范,1933 年正式成立了中央農業實驗所,對推動水稻科技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1]。民國時期我國常年水稻種植面積約為1 870 萬hm2,產量4 800萬 t,單產 2 600 kg/hm2[2]。
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國持續推進農村改革和制度創新,通過大力開展土地改良、農田建設等相關活動,推動耕地面積增加、質量提升,農田基礎設施和灌溉條件得到較大改善[3]。改革開放以后更是形成了以家庭承包經營為核心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逐步改革統購統銷體制,提高糧食收購價格,極大釋放了生產力[4];但受種植制度改革、自然災害等因素綜合影響,我國水稻種植面積波動較大,呈現“增-減-增-減”的變化趨勢(圖1)[5]。1949 年我國水稻種植面積僅 2 570.9 萬 hm2,20 世紀60 年代至70 年代農業部門先后兩次推進以“單季稻改雙季稻”為主要內容的水稻種植制度改革[6-8],1976年我國水稻面積擴大到3 621.7 萬hm2,比1949 年增加1 050.9 萬hm2,增幅達40.9%,期間經歷了1956 年的波峰(3 331.2 萬 hm2)和 1961 年的波谷(2 627.6 萬 hm2);1976 年也是我國南方雙季稻面積最大的年份,達到2 582.6 萬hm2,占全國水稻面積的71.3%。

圖1 1949—2020 年我國水稻種植面積變化
糧食連年增產后,引發了糧食過剩問題,農民出現“賣糧難”。受種植結構調整、種植效益等影響[8],20 世紀80 年代起主產區陸續推進“雙季稻改單季稻”,水稻面積先是減少至1994 年的3 017.2 萬hm2,短暫恢復后又快速下滑至2003 年的2 650.8 萬hm2,比1976 年減少971.0 萬hm2,減幅26.8%。2004 年開始,在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下,在以“四補貼”、最低收購價格政策為核心的一系列強農惠農富農政策的有效激勵下,農民種糧信心再次提高,我國水稻種植面積實現恢復增長。2018 年以來,國家再次推進種植業結構調整,在東北地區壓減寒地低產區粳稻面積,在長江流域壓減雙季稻產區秈稻面積,導致2018 年、2019 年水稻面積連續兩年下調,但2020 年以來國家再次高度重視南方雙季稻生產,穩定水稻面積[9-12]。2020 年,我國水稻種植面積3 007.6 萬 hm2,比 2004 年擴大 169.7 萬 hm2,增幅6.0%。
與此同時,我國水稻種植區域、品種和品質結構等也在深刻變化。2020 年,東北地區(遼寧、吉林、黑龍江)水稻種植面積522.9 萬hm2、占全國水稻的17.4%,比1978 年擴大434.4 萬hm2,占全國比重提高了14.8個百分點,水稻生產重心北移明顯[13];除北方粳稻面積擴大外,南方的江蘇、安徽、湖北等地陸續推進“秈改粳”,粳稻生產得到快速發展,2020 年我國粳稻面積1 016.4 萬hm2、占全國水稻面積的34.0%,比2000 年擴大了319.0 萬hm2,占全國比重提高了10.8 個百分點;雜交稻面積先增后減,根據全國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統計,目前全國推廣面積0.67 萬hm2以上雜交稻品種合計推廣面積1 077.5 萬hm2,比最多的2008 年減少了 518.1 萬hm2,減幅 32.5%,占比下降了 11.0 個百分點。品種品質不斷改善,根據農業農村部稻米及制品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分析統計,2019 年優質食用稻總體達標率51.8%,比2003 年提高26.3 個百分點[14];2020 年優質食用稻總體達標率49.1%,比2019 年下降2.7 個百分點,主要受不利氣候條件影響。
20 世紀在 50 年代“矮稈育種”、60 至 70 年代“雜種優勢利用”和90 年代“超高產育種”[15-18],以及“增密、增肥、增穗”“稀少平”“三定”“精確定量”等一系列高產穩產栽培技術創新的帶動下[19-21],我國水稻單產水平不斷創出新高,帶動稻谷產量不斷邁上新臺階(圖2)。

圖2 1949—2020 年我國水稻單產和總產變化
1949 年,我國水稻單產僅為 1 892.2 kg/hm2、總產4 864.5 萬t,年人均稻谷占有量僅為 89.8 kg;60 年代,隨著廣場矮、珍珠矮等一批綜合性狀良好的高產矮稈抗倒品種大面積推廣應用,推動我國水稻單產實現第一次飛躍,1966 年我國水稻單產首次突破3 000 kg/hm2,達到3 124.6 kg/hm2,比1949 年提高1 232.4 kg/hm2,增幅 65.1%;70 年代,隨著汕優 63、紅蓮優 6 號等一批雜交水稻組合的大面積推廣應用,我國水稻單產實現第二次飛躍,1979 年單產首次突破4 000 kg/hm2,達到 4 243.8 kg/hm2,1983 年首次突破 5 000 kg/hm2,達到 5 096.1 kg/hm2,比 1949 年提高了 1.7 倍;90 年代開始,開展超高產育種在國內漸成共識。1996 年原農業部啟動“中國超級稻研究”重大項目,一批單產大幅提高、品質優良、抗性較強的超級常規稻和雜交稻組合在生產上推廣應用,推動我國水稻單產實現第三次飛躍。1995 年水稻單產首次突破6 000 kg/hm2,達到6 024.8 kg/hm2,分別比 1949 年和 1978 年提高 2.2 倍和 51.4%;1997 年水稻總產首次突破2 億t,達到20 073.6 萬t,分別比1949 年和1978 年增產15 209.1 萬t 和6 380.6萬t,分別增長了3.1 倍和46.6%;1998 年糧食再次過剩,國家調減水稻面積,水稻單產也持續徘徊,2003 年總產降至16 065.5 萬t;2004 年開始,國家加大政策扶持力度和科技支撐力度,水稻單產先后于2008 年、2018 年突破 6 500 kg/hm2和 7 000 kg/hm2,總產連續10 年穩定在 2 億 t 以上。
隨著稻谷總產持續增長,我國年人均稻谷占有量連續10 年穩定在150 kg 以上水平,在人口總量分別比1949 年和1978 年大幅增加8.6 億和4.3 億的情況下,年人均占有量仍提高了62.0 kg 和9.5 kg,對于保障稻米有效供給、確保國家糧食安全發揮了重要作用。
新中國成立之前,由于持續戰爭和災荒,農村經濟遭到嚴重破壞,糧食產量始終維持在較低水平,供給匱乏和政府財力的約束,難以通過市場干預方式來穩定以私人糧商為主體的糧食市場,稻米市場價格波動劇烈[22]。
新中國成立初期,多種經濟成分并存,國家實行糧食自由貿易,一些不法投機商利用糧食供應緊張形勢,推動糧食市場價格頻繁波動,其中上海大米價格從1949 年 5 月的每石(50 kg)4 200 元漲至 1950 年 3 月的2.8 萬元,上漲了約6.6 倍,引發了4 次大的物價波動[23]。從 1952 年 9 月持續到 1953 年 9 月,在糧價持續上漲影響下,河南、江蘇、江西等省相繼發生搶糧現象,爆發糧食危機[24]。1953 年10 月,中共中央作出了《關于實行糧食的計劃收購與計劃供應的決議》,糧食市場開始實施統購統銷制度,當時稻谷統購價格為每50 kg 6.05 元、大米統銷價格為每 50 kg 10.82 元[23]。此后,為了解決糧價偏低問題,支持糧食生產,國家先后在1958 年、1961 年、1963 年和 1965 年調整了糧食統購統銷價格、出臺糧食加價獎勵辦法;1967—1978 年,全國糧價基本沒有變動。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逐步改革統購統銷體制,提高糧食收購價格。1979 年,國家將糧食統購價格提高20%,超購部分在此基礎上再加價50%[25]。同時,糧食自由貿易市場重新得到許可和發展,市場交易量占社會收購量的比重由1978 年的不到5%快速上升到1982年的20%以上。包產到戶后農民生產積極性大幅提高,糧食產量快速增長,徹底改變了新中國成立初期糧食長期短缺、購銷關系嚴重緊張的局面。1985 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規定以合同訂購的方式取代統購派購作為糧食征購的主要形式,定購以外的糧食可以自由上市,定購價格按“倒三七”比例計價,即三成按原統購價,七成按原超購價。
1993 年2 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快糧食流通體制改革的通知》,要求各地爭取在兩三年內全部放開糧食價格。1993 年底全國已經基本取消了國家低價定量供應的統銷制度。為鼓勵糧食生產,1994 年和1996 年,中央連續兩次提高糧食定購價格,提價幅度均在40%以上。1995 年,為確保糧食供給,中央向省一級分攤糧食種植面積、品種、收購量等任務,開始實行糧食“省長負責制”。由于糧食連年增產,購銷價格再次倒掛,導致糧食系統運營成本急劇增加,糧食購銷體制的再次改革勢在必行。1998 年,國務院頒布了《關于進一步深化糧食流通體制改革的決定》,出臺了“三項政策,一項改革”的糧食流通體制改革措施[26],但我國糧食生產仍然從1999 年起連續減產,2003 年稻谷產量降至改革開放初期水平,糧食購銷體制改革沒能完成既定目標。
2004 年起,國家開始實施糧食最低收購價和臨時收儲政策等,當年稻谷最低收購價格規定為早秈稻每50 kg 70 元、中晚秈稻72 元、粳稻75 元,此后連續提高至 2014 年的每 50 kg 135 元、138 元和 155 元,稻谷市場進入以“政策市”為主導的局面。分階段看,2004—2012 年稻谷價格快速上漲,其中早秈稻、晚秈稻和粳稻平均市場價格從2004 年的1 384.8、1 491.3 和1 661.6元/t 上漲至 2012 年的 2 621.2、2 777.6 和 2 898.1 元/t,漲幅分別達到89.3%、86.3%和74.4%。但2013 年以來,受宏觀經濟增速放緩、國內稻谷連年豐收、國外低價大米大量進口、最低收購價格調整等多種因素影響,國內稻米市場漲勢放緩,部分年份市場價格連續下行,特別是2018—2019 年下跌勢頭更為明顯,2020 年略有恢復。2020 年早秈稻、晚秈稻和粳稻平均市場價格降至2 437.7、2 589.2 和 2 728.9 元/t,分別比 2013 年下跌158.0、87.7 和 196.7 元/t,跌幅分別為 6.1%、3.3%和6.7%(圖 3)。

圖3 2000—2020 年我國稻谷市場收購價格變化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糧食從統購統銷到合同定購,從保護價收購到托市收購到價格支持政策,再到糧食收儲制度改革,市場化程度不斷加深,國家宏觀調控能力不斷增強,種糧農民持續穩產穩收機制基本理順。
長期以來,我國大米貿易主要以出口為主,進口量較少,曾經是世界重要的大米出口國家。新中國成立之前的一段時期,我國雖然是一個農業國家,但受持續戰爭、勞動力減少、耕地拋荒等因素影響,國內糧食生產停滯不前;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更是受國際糧商資本對中國的傾銷活動影響,從國外大量進口糧食[27-29];帝國主義國家利用特權向上海、廣東、福建等口岸大量傾銷大米、面粉等物資,1912—1937 年我國大米一直保持凈進口,最高的1933 年進口大米320.4 萬t,導致東南沿海地區棄種水稻改種桑茶水果等經濟作物,同時低價洋米大量進口也對國內米價造成較大影響,影響農民生活和收入[27]。在社會各界呼吁下,一直到1933年才由國民黨政府財政部對各海關發出訓令開征米麥面粉進口稅,但由于稅率偏低,無法達到以關稅抵制洋米沖擊國內市場的作用。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處于工業化發展初期,國家制定了優先發展重工業以農補工的政策,用占出口額75%左右的農產品及其加工品換取了占進口額90%的工業生產資料。在當時的政策體系下,盡管我國糧食產量不高,但一度成為糧食凈出口國。1950—1959 年我國累計出口糧食2 228.1 萬t,僅進口糧食76.8 萬t,出口品種主要是大米和大豆[30],但這種工業化政策也將人均糧食消費量限制在較低水平,加劇了特殊時期我國糧食供應短缺。1961 年,政府在認識到糧食問題的嚴重性后,決定通過進口糧食緩解國內供應緊張局面,但在増加進口的同時,由于國際市場大米價格明顯高于小麥,國家決定實施以大米出口支持小麥進口的策略,通過出口大米到馬來西亞、香港、新加坡等國家和地區,換取外匯來進口更多的小麥或玉米[22]。如1974年安排出口大米150.0 萬t,換回小麥300.0 萬t,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果。1960—1969 年,我國平均每年進口糧食 491.7 萬 t,出口糧食 215.5 萬 t;1970—1979 年,平均每年進口糧食641.7 萬t,出口糧食249.6 萬t[30]。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消費潛力得到釋放,畜牧業加快發展,推動糧食消費需求快速增長,糧食進口量持續保持在較高水平,小麥進口規模較大,大米進口較少。據海關數據統計,1980—2000 年,我國小麥累計進口18 583.0萬t,占糧食進口總量的73.2%;大米累計進口728.0 萬t,僅占2.9%。這一時期,我國成為國際市場重要的大米供應商,在國際大米市場具有較大影響力。1980—2000年,我國大米累計出口2 348.0 萬t,占糧食出口量的16.6%。總體看,我國大米出口數量變化與產量變化相關性很強,稻谷豐收后即推動次年大米出口量增加。如1997 年我國稻谷產量首次突破2 億t 水平,1998 年我國出口大米375.0 萬t,創出口記錄(圖4)。

圖4 1980—2020 年我國大米進出口貿易量變化
2001 年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2002 年開始對大米實施WTO 規則下的關稅配額管理制度,進口配額為532.0 萬t,其中長粒米266.0 萬t、中短粒米266.0 萬t,國營貿易占50%,配額內征收1%的關稅,配額外征收65%的關稅。2001—2010 年,國家鼓勵通過糧食出口解決國內積壓問題,我國大米貿易仍然呈現凈出口局面,累計出口大米1 304.0 萬t、進口435.0 萬(t圖4),其中進口大米主要是泰國香米,用于國內品種調劑。但2011 年開始,隨著國內大米價格水平顯著高于國際市場,尤其是與越南、巴基斯坦等國家的低端大米價格相比差距更大,大米進口量快速增加,進出口形勢發生逆轉[31]。據海關數據統計,2012—2020 年,我國累計進口大米2 669.7 萬t,最高的2017 年進口402.6萬t,其中越南、巴基斯坦等國家的低端大米成為主要進口對象,占70%以上,對國內市場造成沖擊;累計出口大米1 017.4 萬t,其中2017 年以來基于國內稻谷“去庫存”需要,大幅增加出口至科特迪瓦等非洲國家大米數量,2019 年出口大米274.8 萬t,再次呈現凈出口(圖4)。
2021 年是“十四五”規劃的開局之年,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開啟,又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確保糧食和水稻生產穩定意義重大。新中國成立以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我國人民經過艱苦奮斗和不懈努力,依靠自己的力量實現了糧食基本自給,成功解決了14 億人口的吃飯問題,糧食安全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審時度勢提出了“確保谷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的新糧食安全觀,確立了“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糧食安全之路。2020 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再次強調“糧食安全”,并把解決好種子和耕地問題作為2021 年的重點任務之一。
當前,我國水稻生產發展態勢良好,種植面積略有擴大、單產不斷提高、品質不斷改善,總產已經連續10年穩定在2 億t 以上;國內稻谷庫存充裕,消費平穩略增,庫存消費比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在工業化、城鎮化快速推進以及人口總量持續增長的情況下,未來稻米消費數量需求和品質改善需求仍將持續增長,保障供給的壓力將長期存在,區域性、結構性供需矛盾將更加突出。
從長期看,我國水稻生產、科技、市場、貿易等方面仍然存在不少突出問題,如耕地“非糧化”“非農化”“拋荒撂荒”現象突出,不利于水稻面積穩定;南方雙季稻生產成本利潤率偏低,“單改雙”持續推進難度很大;種業創新能力偏低,審定品種數量多但突破性品種少、主導品種不突出,已克隆基因中能用于育種的基因少,雜交水稻制種機械化水平低;國內稻谷供需總體寬松,稻米市場價格下行壓力增大;大米生產成本較高、競爭力不足,大米進口仍將保持高位,不利于國內市場平穩運行。因此,必須進一步厘清“十四五”發展思路、加強政策扶持、細化目標任務、優化區域布局,將稻谷作為必保品種加快發展。同時,加快推進稻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培育推廣優質高產專用水稻品種,推廣綠色高質高效生產技術,促進水稻產業綠色高質量發展,確保國家口糧絕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