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照

薛晗2013年從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專業畢業,隨即進入浙江衛視工作。
彼時,在綜藝運營和藝人合作方面,整個綜藝市場還未建立起專業而健全的體系。薛晗回憶:“當時很多電視臺還沒有藝人統籌(以下簡稱“藝統”)這個部門,每個綜藝項目都是獨立的,各個項目的制片人都是自己到市場上找藝人。”
專業藝統的缺位,導致了一些混亂,薛晗以藝人酬勞為例說明:“一個藝人上了同一個平臺的兩個節目,可能兩個節目給他的價錢是不一樣的。”
2018年,薛晗以藝統為出發點自立門戶,成立了天瑪星空文化傳媒,主要從事綜藝藝統及藝人商務工作。
薛晗把藝統比作藝人與不同合作方之間的橋梁,他們的工作是在弄清甲方需求的基礎上,到市場上篩選符合條件的藝人,并協助推進合作落地。
“先選出幾個甚至幾十個備選,然后帶客戶或者導演組跟藝人見面,相互溝通,看看默契程度如何,是否特別合適。”這是藝統工作的第一階段,即邀約。第二個階段是簽約。“確認人選后,藝統會代表甲方跟經紀公司進行合約的簽署,這個過程像談判,肯定有議價、權益上的溝通和時間上斡旋的過程。”
前兩步完成后,藝統將著手后續的實際執行工作。就綜藝而言,每期節目的藝統或藝統團隊,需要完成藝人及隨行人員的機票和酒店預訂、現場引導、通告協調等一系列工作。
藝統這份工作是對身心的雙重“洗禮”,從折磨到享受,快樂永遠伴著苦澀,成就也永遠離不開犧牲。藝統既要善于交際,保持精氣神時刻在線,又必須謹慎低調,發揮異于常人的耐心。
薛晗的公司會對新員工進行培訓,他們要接受至少一個月的學習和訓練才能接觸項目,并從藝統最基本的工作做起。薛晗透露:“我們有一個手冊,大約十萬字,里面包含了藝統要學習和注意的所有東西。”
在與綜藝和商務長期合作的過程中,薛晗接觸到了專注影視劇選角的公司,她將其形容為一個類似醫院的服務平臺:
“影視劇選角團隊之前都是在市場上單打獨斗,特別零散、不規范,甚至有的團隊主要收益來源于演員的回扣和返點,這是一個特別不健康的現象,長此以往會導致市場的混亂。”
據薛晗介紹,她入股的一家專注影視劇選角的公司同時籌備的劇集達上百部,平臺下現有16家選角工作室,每家同時負責六七個項目。若按每部劇平均有20個角色來計算,“他們每天都在和全國4萬個藝人打交道”。
在由成千上萬藝人組成的浩瀚星空里,景甜、宋軼和張藝興是薛晗最熟悉且合作最緊密的幾位明星。
對于兩位常合作的女藝人,薛晗一直沒有強調她們一定要上多少綜藝、接多少代言。薛晗說:“藝統更像一個顧問的角色。”
薛晗認為:“景甜之前有些作品沒有給大眾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主要原因就是外界都覺得她過得太幸福了,是一個找不到瑕疵的仙女。實際上她家庭背景一般,但她一直很要強,小時候就是學生干部,在班級里比較出挑,總是會替他人著想,很少對外表露自己的難過和不開心,所以外人一直覺得她生活無憂。”
再加上觀眾不知道景甜私下里的樣子,只能依靠作品中那個“人間富貴花”來認識她,所以容易產生距離感。薛晗注意到,直到《大唐榮耀》播出,這種情況才有了轉變。

網劇《司藤》中的景甜綜藝《我就是演員》中的宋軼綜藝《少年之名》中的張藝興
“那是她第一次演電視劇,相關的幾次微博熱搜都是擦鼻涕、洗臉等接地氣的話題,觀眾第一次覺得她是個活人。”這樣,大家反而察覺到了景甜的可愛。
基于對景甜的了解,薛晗建議她嘗試一些新的方式,把樂觀、善良、沒有架子等優點展現出來。“從2018年開始,我們在商務上給她接了國貨品牌,改變原來那種高高在上的大眾印象;影視上也開始接觸有眾多原著粉絲基礎的網劇,后來就有了《司藤》。”
因此,薛晗從不強求景甜上綜藝:“如果有特別合適的綜藝做個飛行嘉賓,就上一兩期。千萬不要有綜藝上的壓力,就踏踏實實拍戲。”
從去年開始,景甜憑借在網絡直播和《司藤》里的表現,在原有受眾的基礎上吸引到了不少新粉絲。
薛晗將藝人分為兩類,一類需要用真實的一面貼近大眾,在作品和角色之外展現個人魅力;另一類則適合停留在作品里,通過角色被大家記住,必須和觀眾保持一定距離。宋軼便屬于后者。
“她演技絕對沒的說。平時比較高冷,現實生活中話不多,不會在節目里用‘綜藝化的形式呈現自己。宋軼原來是人藝話劇團的,她就一直是老老實實演戲。”在與宋軼深入探討后,薛晗選了演技競演類勵志綜藝《我就是演員》。可沒想到,宋軼在第一輪競演后便遭遇淘汰。
“她第一次參加綜藝節目,首輪和金世佳PK輸了后,整個人就崩潰了,說在這個行業里沒有人再找她演戲了。因為這個節目特別火,她覺得行里的人會以里面的成績評定演員。”
然而,“你越說我不行,我越要證明給你看我行”才是演員宋軼的個性。薛晗說:“她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準備復活賽的劇本,充分發揮自己的話劇功底,最后成功逆襲,以精湛的演技獲得季軍。”
有了這次經驗,薛晗更加堅定了自己為宋軼制定的方向,認為她對待綜藝應當慎之又慎。除了個別節目的飛行嘉賓以及扶貧、公益類的綜藝,薛晗建議宋軼繼續專注表演,等待作品的爆發點。
“我給她的建議是保持一定的神秘性,這樣對角色是有利的。尤其是她這兩年演的古裝戲偏多,一旦私下的一面曝光太多,觀眾再想進到你的角色里,就需要更長的適應過程,角色不夠鮮明的話就更難了。”
藝人是需要極致化標簽的,薛晗認為:“你一定要有一個東西是讓人一下子記住的,綜合實力特別強的人反而不好弄,提起來很多人都覺得挺好,但是仔細一想,又沒有想到太具體的東西。這種藝人的商務也很難做,因為商務需要藝人有明顯的標簽。”
從偶像團體到演員,再到音樂人和制作人,大眾對張藝興的標簽一度比較模糊。
“就綜藝而言,你不能光鎖定街舞這一件事和一個節目,所以我們建議平臺給他穿了一條線。每個視頻網站根據藝人在自己平臺的數據等情況,對藝人有不同的定級標準,并不是大眾覺得越紅的藝人在一個平臺就越吃香。張藝興原來的作品主要集中在愛奇藝播出,所以他在愛奇藝平臺的數據曝光率特別高。”
2020年年初,張藝興的《大明風華》在優酷播出,恰逢《這!就是街舞》的出演商談階段。薛晗提議,通過影視劇、綜藝、宣推商務等穿成一條線,逐步建立起了他與優酷的深度合作。
“所以他就硬生生地擠出了大概10個工作日,去參加《少年之名》,又當了一回PD(Program Director,即節目導演)。”同年,張藝興在優酷的數據爆棚,順理成章地成了優酷VIP視頻的代言人。
藝人是需要極致化標簽的,綜合實力特別強的人反而不好弄,提起來很多人都覺得挺好,但是仔細一想,又想不到太具體的東西。
服務過炙手可熱的藝人,完成過諸多大型項目,薛晗對藝統這一行仍有期盼和不甘。
“之前確實很少受到關注,而且你想,藝統跟藝人接觸的時候,被他們的光芒罩著,很難被大家看到。有些人會有些偏見,覺得藝統就是負責訂票,安排吃、住和報銷。但實際上,藝統還要跟各方打交道,需要很高的綜合能力和情商。”
前不久,薛晗剛完成春季招聘。新同事以95后為主,可以離明星更近是一部分年輕人入行的原因。然而,藝統一職比他們想象的殘酷得多。“說句實話,這個行業表面看似光鮮,但如果真的從收益、生活成本等方面考慮,性價比并不是很高。所以,肯定有相當一部分小孩,包括我在內,入行之初多少都有一點虛榮心的成分。”
縱觀整個文娛產業,一個人只是想接觸明星,還是想把工作干好,是很容易分辨的。招人時,薛晗一般不會錄用對明星表現出強烈好奇心和向往的求職者。她的理由是:“可能對于一個你喜歡的藝人,不用我督促,你就會服務得特別好,他對你可能會很滿意。但如果換一個你不感興趣的藝人,你可能就不管不顧了,這種職員就特別不穩定。”
藝統的服務對象就算不是外表完美,也至少氣質過人,更別提藝人令人艷羨的名氣和收入。這也造成了薛晗的另一個煩惱:如何幫同行脫單。
“每個項目結束,辦殺青宴的時候,總有同事哭得很傷心。每個項目要花三個多月甚至半年、一年時間,藝統整天跟在藝人后面,已經培養出感情了。明天開始就見不到這個藝人團隊了,下一次合作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我們這個行業總在不停地相聚和離別。”
薛晗感慨,藝統每天都活在一個王子和公主的童話里,童話完結,有些人很難迅速回歸現實。再加上他們接觸的圈子里男女比例失衡,想脫單實屬不易。薛晗表示心疼,今年她有一個心愿:“幫團隊的人把單身問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