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冰 徐碧姣



【摘要】在考慮基本養老保險不同制度框架的基礎上, 構建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模型, 利用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 實證分析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城鄉居民和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影響, 以及基本養老保險對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 研究表明: 基本養老保險總體上降低了居民的生育意愿, 尤其對城鎮職工的生育意愿存在更為明顯的擠出效應。 此外, 從參保群體角度來看, 中青年參保群體、高學歷參保群體、高家庭收入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明顯提升。 因此, 健全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應考慮其對生育意愿的影響, 重點關注養老金待遇水平與居民生育意愿之間的平衡。 針對不同參保群體, 應從提高制度靈活性的角度出發, 將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作為輔助提高參保居民生育意愿的政策工具。
【關鍵詞】基本養老保險;城鄉居民;城鎮職工;生育意愿;有序Logit模型
【中圖分類號】F840?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1)08-0154-7
一、引言
受傳統生育觀念的影響, “養兒防老”一直是我國居民生育的主要動機之一, 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 我國建立了比較完備的社會養老保障體系, 分散了居民養老風險, 沖擊了傳統生育觀念與生育行為, 淡化了家庭養老功能, 生育率也隨之下降[1] 。 同時, 在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下, 我國少數地區的生育率已經處于非常低的水平。 生育率持續低迷導致了勞動力人口不足[2] 、人口老齡化[3] 、男女性別比例嚴重失衡[4] 等問題。 為促進人口均衡發展, 我國于2013年放開“單獨二孩”政策, 繼而于2016年正式啟動“全面二孩”生育政策, 但人口出生率下降的趨勢并沒得到有效遏制[5] 。 2018年, 我國人口出生率為10.94‰, 較2017年下降了1.49‰①。 已有文獻在分析生育率下降的原因時, 將關注的焦點放在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因素方面, 其中, 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的影響成為重要研究內容。
生育意愿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們的生育需求, 影響人們的生育行為, 它可以為預測生育水平提供重要參數[6] 。 有關生育意愿的內涵學者們的觀點基本相同, 僅對生育意愿外延的認知存在差異, 認為生育意愿應包含“生育數量、生育性別、生育時間”“生育質量及生育動機”等[7] 。 已有研究成果在利他主義假設和非利他主義假設的前提下, 得出了不同的研究結論。 一方面, 在利他主義假設條件下, “養老”被認為是生育的主要動機之一。 隨著基本養老保險的完善, 居民改變了“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 子女的養老效用逐漸弱化, 家庭養老的功能也不斷被社會養老所取代, 居民的生育意愿也隨之降低[8] 。 基本養老保險通過提供養老金, 降低了人們對子女的依賴, 從而對生育意愿產生了擠出效應[9] 。 另一方面, 在非利他主義假設條件下, 完備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居民的生育意愿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且生育子女與儲蓄均是養老資源, 增加生育可應對未來的養老風險[10] 。 因此, 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政策的影響是有益的, 既可以指導節育, 又可以鼓勵生育[11] 。 然而, 也有學者認為基本養老保險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微乎其微[12] 。
盡管國內外研究成果頗豐, 但仍然存在不足, 要么局限于特定假設前提進行理論研究, 要么局限于特定歷史環境, 得出的結論迥然不同。 此外, 國內研究也沒有考慮我國基本養老保險的制度差異或對居民生育意愿產生的影響程度不同。 而且,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調整, 居民生育意愿可能發生變化。 因此, 本文利用動態抽樣調查數據, 構建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模型, 從兩個層面來實證分析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一是基于基本養老保險的制度差異, 考慮個人和家庭等其他因素的影響, 分析不同類型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及是否存在差異; 二是分析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差異。
二、研究數據與變量定義
(一)數據來源
本文的數據來源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 CGSS), 該調查是一項全國性的大型調查項目, 調查對象是全國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 該調查項目采用多層次分析方法進行隨機抽樣, 在全國一共抽取100個縣(區), 加上上海、北京、廣州、深圳和天津五個大城市, 作為初級抽樣單位。 在每一個初級抽樣單位中, 隨機選擇4個居民委員會或村委會, 并在其中隨機調查25個家庭, 最后在抽取的家庭中隨機抽取一人進行調查。 考慮到數據的實用性, 本文選取2015年與2017年兩期CGSS橫截面數據進行實證分析。 其主要原因在于: 一是對應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改革與發展的時間節點; 二是采用相鄰兩期調查數據在時間上具有連續性; 三是基于對樣本充足性的考慮。 兩期數據包含的樣本總量約為23550份, 剔除數據中“不知道”“不適應”和“拒絕回答”等異常樣本, 最終選取21303份作為分析研究樣本。 充足的樣本數據能夠保障本文的研究結果更具科學性。
(二)變量定義
本文涉及的變量包括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 各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1. 被解釋變量——生育意愿。 采用調查問卷A部分第37題——“如果沒有政策限制, 您希望有幾個孩子?”來描述生育意愿。 居民生育意愿的強弱通過其意愿生育數量進行定量化描述, 并將居民的生育意愿分為四個層級: 當居民的意愿生育數量為0時, 表示無生育意愿; 意愿生育數量為1時, 表示生育意愿一般; 意愿生育數量為2時, 表示生育意愿適中; 意愿生育數量為3及以上時, 表示生育意愿較強。
2.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 采用調查問卷A部分第61題“目前您是否參加了以下社會保障項目?”來描述參保情況。 在問卷調查中, 社會保障項目分為“城市居民基本醫療保險/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公費醫療”“城市/農村基本養老保險”“商業性醫療保險”和“商業性基本養老保險”四個項目。 根據研究需要, 選擇“城市/農村基本養老保險”調查數據來描述居民參加基本養老保險情況。 解釋變量為二分類變量, 將參保者賦值為1, 未參保者賦值為0。
3. 控制變量。 除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有影響外, 生育觀念對生育意愿也有一定影響。 生育觀念由許多因素共同決定, 主要包括個人層面和家庭層面的因素。 因此, 除解釋變量外, 本文引入個人和家庭層面的控制變量。 個人層面的影響因素主要通過性別、年齡和教育背景來描述。 性別為二分類變量, 將女性對象賦值為0, 男性對象賦值為1; 年齡為多分類變量, 將年齡45周歲及以下的定義為青年, 賦值為0, 年齡在45到60周歲之間的定義為中年, 賦值為1, 年齡60周歲及以上的定義為老年, 賦值為2; 將教育背景分為低學歷和高學歷兩類, 大學以下的劃分為低學歷參保群體, 賦值為0, 大學及以上的劃分為高學歷參保群體, 賦值為1。 家庭層面的影響因素主要通過家庭收入來描述, 將家庭收入分為兩類: 年收入低于8萬元的為低收入群體, 賦值為0; 年收入8萬元及以上的為高收入群體, 賦值為1。
三、居民生育意愿的差異性分析
根據調查問卷A部分第A58和A59j題, 本文將居民劃分為城鄉居民與城鎮職工兩類。 城鄉居民是指非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及不屬于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覆蓋范圍的城市和農村居民, 而城鎮職工則包含了企業工作人員以及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 兩類居民無論是否參保, 其生育意愿都可能不同。 此外, 我國目前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框架主要由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制度覆蓋城鄉居民, 以下簡稱“城鄉居保”)和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制度覆蓋城鎮職工, 以下簡稱“城鎮職保”)②兩類組成, 兩類制度在覆蓋人群、制度模式、待遇水平等方面都存在較大差異, 因此, 居民參加不同類別的基本養老保險, 其生育意愿也可能存在差異。 首先, 分別計算2015年和2017年兩期的城鄉居民與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均值和標準差, 結果如表2所示; 其次, 對同類居民在不同期生育意愿的均值和方差是否具有差異進行顯著性檢驗, 結果如表3所示; 最后, 對同期不同類居民總體生育意愿的均值和方差是否具有差異進行顯著性檢驗, 結果如表4所示。
由表2可知, 城鄉居民生育意愿的均值呈下降之勢, 而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均值則保持相對穩定。 并且, 城鄉居民生育意愿的均值在2015年高于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均值, 但到2017年, 城鄉居民生育意愿的均值卻明顯低于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均值。 分析表3可知, 城鄉居民在2015年和2017年的生育意愿具有顯著性差異, 因為在方差齊性檢驗中, 顯著性水平Sig.的值為0.000<0.05, 拒絕原假設方差相等, 得到相應的均值t檢驗的顯著性水平Sig.的值為0.000<0.05, 則認為城鄉居民在2015年和2017年的生育意愿具有顯著性差異; 而城鎮職工在2015年和2017年的生育意愿則不具有顯著性差異, 因為在方差齊性檢驗中, 顯著性水平Sig.的值為0.000<0.05, 拒絕原假設方差相等, 得到相應的均值t檢驗的顯著性水平Sig.的值為0.472>0.05, 則認為城鎮職工在2015年和2017年的生育意愿不存在顯著性差異。 同理, 分析表4可知, 同期不同類居民總體的生育意愿具有顯著性差異。
從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發展歷程來看, 一方面, 新農保與城居保于2014年并軌成為城鄉居保, 人社部隨即于2015年1月頒布了《關于提高全國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基礎養老金最低標準的通知》(人社部發[2015]5號), 確保了城鄉居保待遇水平的提升; 另一方面, 城鎮職保中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只在2016年5月啟動了降低單位繳費率的微調, 但2015年機關事業單位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改革正式啟動, 力圖破除企業職工與機關事業單位職工退休雙軌制, 確保所有城鎮職工在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模式上的一致性。 此外, 2015年城鎮職保基本養老金總體調整水平達到了歷史新高10%, 不過2017年的上調水平降至5.5%, 但城鎮職保基本養老金水平總體保持著較為穩定的增長之勢。 綜上所述, 居民生育意愿的差異似乎與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發展的節點呈現出一定的對應關系。 接下來, 本文試圖探究居民生育意愿的差異及其變化是否與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相關。
四、模型設計與實證分析
(一)居民生育意愿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模型
由于居民的生育意愿存在著強弱的次序關系, 即被解釋變量為有序多分類變量, 因此采用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模型來分析基本養老保險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假設被解釋變量生育意愿為y,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為x, 控制變量為zi (i=1,2,…,t), 其中t為控制變量的個數。 y是具有四個等級的有序變量。 y=j(j=0,1,2,3)表示居民生育意愿的等級, 即y=0表示無生育意愿, y=1表示生育意愿一般, y=2表示生育意愿適中, y=3表示生育意愿較強。 x為二分類變量, 即x=0表示沒有參加基本養老保險, x=1表示參加了基本養老保險。 設p(y≤j/x)表示生育意愿等級為j的累加概率。 則建立生育意愿的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方程如下:
Logit(pj)=[lnp (y≤j/x)1-p (y≤j/x)]
=-αj+βx+[i=1tγizi]
在回歸方程中, 可生成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 每個模型均可看作一個二分類的Logit回歸模型。 而且, 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的估計結果具有差異性, 即αj的取值不同, 但是對于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而言, 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的系數均相同, 即β、zi在三個累積Logit模型中的回歸值相同。 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前的系數為待估參數, 表示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取值每提高一個等級, 被解釋變量生育意愿提高一個等級的優勢比(Odds Ratio, OR), 即OR=exp(β)和OR=exp(γi)。
(二)實證分析
接下來將根據兩期的CGSS調查數據, 通過回歸方程, 從兩個方面來實證分析基本養老保險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一是分析參保與否對兩類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二是分析基本養老保險對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
1. 參保與否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通過三個具體的回歸模型來分析參保與否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即比較未參保居民和參保居民之間生育意愿的差異。 在模型1中, 只有基本養老保險作為解釋變量, 無控制變量; 在模型2中, 加入了控制變量性別和年齡; 在模型3中, 加入了控制變量教育背景和家庭收入。 兩期的回歸結果如表5和表6所示。
為了獲得有效的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結果, 在進行回歸分析前必須對回歸模型進行平行性假設檢驗。 從表5和表6中平行性檢驗一行可知, 在兩期城鄉居民和城鎮職工各自的三個回歸模型中, 其顯著性水平Sig.的值均大于0.01, 每個模型都滿足平行性假設條件, 即滿足生育意愿的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系數均相同的假設條件。 從模型的擬合信息來看, 每個模型都具有較好的擬合優度, 其顯著性水平P值均小于0.05。
由2015年的回歸結果(見表5)可知, 在未引入控制變量的模型1中, 無論是城鄉居民還是城鎮職工,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居民的生育意愿均具有顯著影響。 但是基本養老保險對城鄉居民和城鎮職工生育意愿的影響具有顯著性差異。 在模型1中, 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的回歸系數為-0.240, 其優勢比OR值為0.787, 表明城鄉居民中未參保群體相對于參保群體有更低的生育意愿; 然而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的回歸系數為0.139, 其優勢比OR值為1.149, 表明城鎮職工中未參保群體相對于參保群體有更高的生育意愿。 在引入控制變量性別和年齡后, 在城鄉居民中,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的回歸系數缺乏顯著性(其顯著性檢驗P值=0.599>0.05)。 在引入控制變量教育背景和家庭收入后, 在城鄉居民中,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仍具有顯著性影響, 而且未參保群體相對于參保群體仍然具有更低的生育意愿。 對于城鎮職工而言, 在引入控制變量性別和年齡以及控制變量教育背景和家庭收入后,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均具有顯著影響, 而且未參保群體相對于參保群體仍然具有更強的生育意愿。
由2017年的回歸結果(見表6)可知, 除城鎮職工中在引入控制變量性別和年齡后,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的回歸系數不顯著外(其顯著性檢驗P值=0.120>0.05), 其他的回歸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對生育意愿都具有顯著影響。 而且, 無論是城鄉居民還是城鎮職工, 解釋變量養老保險的回歸系數均為正, 其優勢比OR值均大于1, 表明未參保群體相對于參保群體有更強的生育意愿。 如在城鄉居民的模型1中, 解釋變量基本養老保險的回歸系數為0.384, 其優勢比OR值為1.468, 表明在城鄉居民中, 未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是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1.468倍。
對比分析兩期回歸結果可知, 從2015年到2017年, 由于受到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影響, 城鄉居民的生育意愿發生了顯著性變化, 即城鄉居民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從高于未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變化為低于未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 然而, 城鎮職工的生育意愿卻沒有發生顯著性變化, 即在2015年和2017年, 城鎮職工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均低于未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 由此可知, 一方面, 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城鎮職工的生育意愿始終具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 另一方面, 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城鄉居民生育意愿的抑制作用正在加強。 城鄉居民生育意愿的變化與城鄉居保制度發展的時間節點互相呼應。 一般認為, 基本養老保險對傳統家庭養老存在一定程度的替代, 即基本養老保險存在“替代效應”。 城鎮職保制度具有較高的保障水平, 且從2005年至今, 養老金一直保持著連年增長, 因此, 城鎮職保對生育意愿產生了擠出效應。 而城鄉居保制度從試點到并軌再到全面覆蓋, 其保障水平也在不斷提高, 尤其各級政府對基礎養老金的補貼力度日益加大, 增強了參保者的制度信心, 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城鄉居民對于“養兒防老”的依賴, 城鄉居保的替代作用逐漸顯現。
2. 基本養老保險對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 在參保群體中, 以性別、年齡、教育背景、家庭收入和參保制度類型為解釋變量, 以生育意愿為被解釋變量, 建立有序多分類Logit回歸模型來分析基本養老保險對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效果。 對2015年和2017年兩期調查數據進行回歸, 結果分別如表7和表8所示。 值得說明的是, 每個分析變量中都包含了三個累積的Logit回歸模型, 其中省略了回歸模型中的常數項, 由于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的系數相同, 因此三個累積Logit回歸模型就表示為一個回歸模型。 從表7和表8中平行性檢驗一列可知, 每個回歸模型的顯著性水平Sig.值均大于0.01, 即模型都滿足平行性假設條件。 從模型的擬合信息來看, 除性別之外, 其余回歸模型都具有較好的擬合優度, 顯著性水平P值均小于0.05。 從參數的顯著性檢驗來看, 除性別之外, 其余參數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
對比2015年和2017年的回歸結果后發現:
首先, 不同年齡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存在顯著性差異, 而且從2015年到2017年中青年參保群體相對于老年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有顯著提高。 2015年青年和中年參保群體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836和-0.577, 其優勢比OR值分別為0.433和0.562, 表明中青年參保群體相對于老年參保群體有更低的生育意愿。 而在2017年, 青年和中年參保群體的回歸系數分別為8.788和4.314, 其優勢比OR值分別為6555.109和74.739, 表明中青年參保群體相對于老年參保群體有更高的生育意愿。 代際間緊密的經濟聯系和撫幼需求是中國家庭的重要特征之一, 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保障水平的逐步提升, 使得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替代效應”顯現, 降低了中、青年參保群體贍養老人的成本, 因此, 中、青年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得以提升。
其次, 不同教育背景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存在顯著性差異, 而且從2015年到2017年高學歷參保群體相對于低學歷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有顯著提高。 2015年和2017年低學歷參保群體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571和-8.517, 其優勢比OR值分別為1.770和0.00019, 表明在2015年低學歷參保群體相對于高學歷參保群體具有較高的生育意愿, 而在2017年高學歷參保群體相對于低學歷參保群體有較高的生育意愿。
再次, 不同家庭收入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也存在顯著差異, 而且從2015年到2017年高收入家庭參保群體相對于低收入家庭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也有顯著提高。 2015年和2017年低收入參保群體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836和-6.982, 表明在2015年低收入家庭參保群體具有較高的生育意愿, 而在2017年高收入家庭參保群體具有較高的生育意愿。 隨著家庭收入的提高, 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呈上升之勢。 根據中央電視臺聯合國家統計局及中國郵政總公司共同開展并發布的《中國經濟生活大調查》結果顯示, “越窮越想生”的傳統觀念已經發生改變。 因為子女撫育成本的不斷上升, 迫使多生孩子的意愿最終可能會因擔心力不從心而無法實現。 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建立健全, “收入效應”的影響將對低收入家庭產生較大的擠出效應。
最后, 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差異也對居民生育意愿具有顯著影響, 并且兩期的回歸結果均顯示, 城鄉居保參保群體相對于城鎮職保參保群體有更高的生育意愿。 兩期中城鄉居保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596和0.343, 其優勢比OR值分別為1.815和1.409, 表明城鄉居保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比城鎮職保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分別高出1.815倍和1.409倍。 基本養老保險一定程度上能夠替代“養兒防老”, 但是不同類型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 其替代作用存在差異。 城鎮職保具有較高的保障水平, 因而其替代作用較強。 而盡管得益于基礎養老金標準的提高, 城鄉居保的待遇水平也隨之上漲, 但總體水平還比較低, 使得城鄉居保的替代作用有限, 因而城鄉居保參保群體生育意愿更為強烈。
五、結論及建議
目前, 我國人口結構嚴重失調, 生育率的降低已成為我國經濟轉型的重大隱患。 本文基于2015年與2017年的CGSS調查數據, 實證分析了基本養老保險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 得出如下結論: 首先, 基本養老保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替代“養兒防老”, 降低了居民的生育意愿。 其次, 因為制度差異的存在, 不同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居民生育意愿的影響程度不同, 即城鄉居保和城鎮職保均降低了居民的生育意愿, 但城鎮職保對其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擠出效應更為顯著。 此外, 受到年齡、教育背景、家庭收入水平等因素的影響, 居民生育意愿也存在差異。 在參保群體中, 中青年群體、高學歷群體、高收入群體的生育意愿在提高。
通過實證研究, 證實了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居民生育意愿產生了擠出效應, 且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不同類居民及同類居民中不同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存在差異。 因此, 未來持續推進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改革, 需要在考慮制度差異的前提下, 強調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與計劃生育政策的契合, 尤其要考慮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保障水平與生育意愿之間的相互影響, 在養老金待遇水平穩步提升和有效促進居民自愿生育方面找到平衡。 另外, 基于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對不同參保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存在差異, 未來應著力提升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設計和實施的靈活性, 可根據不同參保群體, 有針對性地在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繳費或待遇水平上給予區別對待, 進一步提高參保群體的生育意愿。
【 注 釋 】
① 數據來自《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② 本文所稱的“城鎮職保”包含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和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一方面,國務院于1997年出臺了《關于建立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從此拉開了企業職工參與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序幕;另一方面,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在2014年前是無需繳納養老保險的。為了破除企業與機關事業單位退休雙軌制,國務院于2015年出臺了國發[2015]2號文件,決議對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的養老保險制度進行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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