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鴻運
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 上海 201306
縱觀我國現行法律,對父母損害未成年人財產權保護的條文幾乎鳳毛麟角,除《民法典》總責編有關監護的規定外,對未成年人權益進行專門保護的《婚姻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均未涉及。(《民法典》有關監護的規定旨在規范監護人與被監護人之間的財產關系,而一般情況下,父母與其未成年子女間的財產關系亦屬于該規范前提下的應有之義)對此,我國《民法典》34條雖規定監護人對被監護人的人身、財產以及其他合法權益具有概括管理權限的同時也明確了監護人應具有職責屬性,不得隨意濫用監護權利損害被監護人利益,但此條文屬于原則性規定,不具有實際操作空間。又因《民法典》36條導致的法律后果較為嚴重,司法實踐中更多將其用于保護被監護人人身權益。因此若想完善未成年人財產權保護的法律體系,必須以《民法典》35條第1款為視角,對其進行解釋適用,并逐步完善配套制度。
《民法典》35條第1款確立的是一種抽象指導性標準,即該條款雖規定監護人應按照最有利于被監護人即本文中未成年人利益的原則履行監護職責,然何為未成年人利益尚未言明,因此對未成年人利益的認定關乎此條款的能否發揮預期定分止爭的作用,需抽絲剝繭逐步明確其利益屬性,以確定具體的適用標準。
(一)客觀利益說。部分觀點以為,“為未成年人利益”,應將著重點放于“利益”二字,所謂利益,一方面指自然人健康發展的需要,另一方面系客觀財產部分的增值,只要父母的某項行為有益于其中之一或使得以上兩個條件均得到滿足即為為未成年人利益。然此種觀點雖能解決大部分案件糾紛,但也存在矛盾之處。如在“劉子豪與劉茂俊房屋確權糾紛案”中①,被告劉茂俊作為父親為原告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而支出超出一般家庭水平的教育費用,但在原告成年后以房屋拆遷費用均用于教育支出為由拒絕返還應屬于原告的這部分款項。在該案中,當然不否認被告作為原告的親權人負有法律上的撫養義務,因此而產生的撫養費用應由其自行承擔。但若在被告的撫養能力有限(收入僅能維持子女的一般教育費用)的情況下,其以未成年人的財產為未成年人支付高額的教育費用,此種行為雖導致未成年人客觀財產上的貶值,但也使未成年人知識或技能層面得到提升,實難以判斷其行為效力如何。
(二)主觀目的說。另一種觀點認為,“為未成年人利益”應著眼于父母從事某項行為時的行為目的,若父母能舉證證明其為某項行為時有合理依據相信此行為能為未成年人謀利,即使隨著時間推移以及各種因素變化而導致財產最終貶值,該行為依然具有“為未成年人利益”屬性。然此種觀點最大不足之處在于社會因素變化具有高度不確定性,而未成年人屬于社會弱勢一方,若完全將社會因素帶來不利后果歸于未成年人承擔則有違國家保護弱勢一方利益的政策導向。
(三)客觀利益說之完善。基于以上兩種觀點的利弊分析,筆者認為以客觀“利益”為標準能更有效的實現保證未成年人利益不受損害的立法目的,且在司法實踐中更具操作性。而針對上述案件糾紛中當未成年人的不同利益存在沖突的情況下,則應考慮價值判斷的問題即未成年人是否在遭受損失的同時也獲取了利益,且獲利大于損失。正如上述糾紛中未成年人獲得高素質水平教育的同時也支付了高額的教育費用亦或是在日常生活中因醫治未成年人的生理疾病而支付高額的醫療費用,此種情況下很難說不是為了未成年人利益而處分其財產。具體的方法即采用法益衡量的標準,生命安全、健康成長或必要知識層面提升(限于與學歷提升相關的教育)均大于客觀財產增值,而客觀財產增值則大于非必要知識層面提升或一時性物質或精神生活滿足,例如為未成年人購買奢侈生活用品、出入高檔餐廳、游樂場所等。此外,為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價值判斷的范疇不宜過于寬泛,受益人應直接指向未成年人本人。如在“原告鄭某為與被告鮑某甲撫養費糾紛案”②中原告作為母親為醫治自身疾病而處分未成年人財產或在司法實踐中父母通常為家庭經營而處分未成年人財產,以上行為雖間接為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以及生存發展提供保障,但受益人并非直接指向未成年人本人,不能認定為“為未成年人”利益所為行為。

表1 法益衡量標準
注 釋
[1] 參見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法院((2015)泉民初字第5057號.
[2] 參見浙江省天臺縣人民法院(2014)臺天民初字第106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