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女人突然不那么致命了

薄荷

十集的限定劇要硬套這個風格，不得不說是一種失敗。

看《致命女人》第一季的時候，最愛劉玉玲和杰克·達文波特飾演的那對夫妻。兩人打架的時候雞飛狗跳，斗嘴的時候濃情蜜意，彼此傷害又彼此依靠，經風經雨構建起忠誠的盟友關系，最終攜起手來跟全世界互毆，笑里帶淚的感覺浪漫又真實。不止一次毫無底線地琢磨，反正這要是我我不離婚，堅不可摧的理解和支持不比性生活珍貴得多。

帶著第一季珠玉在前的良好觀感開跟第二季，加上女主角艾莉森·托爾曼在《冰血暴》里的出色表演令我印象深刻，多多少少把期望值定得高了些。吃下兩集之后，只覺得這個風格怎么如此熟悉;一刷職員表恍然大悟：這也太像《絕望主婦》了。光鮮亮麗的花園里埋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性感婀娜的中年掘金女包養男小三，錦衣華服的聚會暗藏劍戟刀槍的碰撞，和藹可親的好鄰居可能就是殺人兇犯——是的，這一季的基本內容乃至架構，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大紅大紫地反復演繹過了，不得不說導演非常有膽量，竟然做到舊瓶舊酒，一點兒不改地照搬過來，幾乎讓觀眾產生時間穿越的疑惑。劇情的新鮮感喪失得如此迅速，足以跟自始至終活色生香的第一季形成鮮明對比。

新一季的人物塑造過于簡單和漫畫化，每個人都停留在劇情既定的表象上，而表象本身又沒有紛繁復雜到吸引眼球。人物的成長可以說毫無意外：掘金女必然有不甚體面的過去，男小三必然傻白甜，老姑娘必然空虛寂寞冷……種種意料之中，如同劇中太太們那些影樓感強烈的洛可可風服飾一樣，令人呵欠連天。《絕望主婦》的優勢是年輩早且集數長，人物有了騰挪發展的空間，得以在最初的平面化之下立體成長，女主角們那些矯揉造作下的心思波動，才能夠進而喚起觀眾的共鳴。十集的限定劇要硬套這個風格，導致《致命女人》第二季沒能塑造出驚艷綻放的人物。對于大量采用黑色元素的劇集而言，不得不說是一種失敗。

人物塑造和劇情的雙雙拉胯，在女主角的獸醫丈夫身上表現得最為突出。劇集的意思大概是想把他塑造成一個病態的善良者，以便和他妻子的轉變形成參差對照。然而既然利用他的病態開了黑色驚悚的頭兒，后面再用上大量的搞笑來消解這一點，未免讓人搞不清楚劇集到底想干嘛。感覺就像編劇在黑色的路上越走越遠，突然膽怯起來，想起自己終歸是要寫個喜劇，于是突然停在半道兒上，強行塞進一堆包袱。結果就是觀眾對這個人物沒有同情也沒有理解，只有一些莫名其妙。如果第九集的子彈已經要了他的命，這位不幸的獸醫就能夠超越他倒霉的鄰居老太太，成為本劇集里最為稀里糊涂的人物。

艾莉森·托爾曼飾演的女主角Alma應該是性格轉變最富戲劇化的。然而作為全劇重心，這個人物的黑化從情節上缺乏有力的支持。我們只知道她本來是一位天真愉快的好太太，生活空洞、愛慕虛榮，對另一個階層的生活懷抱不切實際的熱烈幻想。此種布爾喬亞式的庸俗，固然能夠造就莫泊桑《項鏈》一類的悲劇，但是對于普通人而言，默然磨損自己的一生和一再騰起殺心需要的驅動力，好像到底不應該相等。哪怕有一些細節上的穿插和映照并歸根到秉性使然，女主的轉變也不會顯得這么生硬和突兀。《新龍門客棧》里督公魏忠賢有一句名言：“殺人的事我從不開玩笑。”可惜Alma沒看過這個戲，不然她好歹會知道把花園子里的坑挖到一個狗刨不出來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