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陷入“曬完美”營造的集體焦慮和社交強制

高利明

完美焦慮和完美強制相互加強，如同一個巨大的飛輪裹挾著一些未經世事的年輕人，傷害了他們看長的能力

打開朋友圈、點開微博、打開抖音、翻開小紅書，如瀑布般傾瀉的是各種美食美景美妝和美滿，“曬完美”如同“吃了嗎”，已經構成了穿梭社交媒體的基本社交禮儀甚至是社交強制。但與“吃了嗎”的不走心灑口水不同，“曬完美”熱鬧的背后，是各種精心精明的擺拍P圖后的“完美制造”“完美焦慮”和“完美強制”。

廉價的“曬完美”已經構成了一個關于完美的江湖。盡管已經過去了千年，今天所曬的完美，骨子里還是昨天的“發跡變泰”。充斥著社交媒體的,可以是一群群團購高級口紅高級包包高級酒店高級下午茶等擺拍道具、赤裸裸地奔著釣金龜婿而去的“上海名媛”，也可以是以書皮封面的九宮格虛構出一個知識分子的手指活動。

而完美制造也隨之成為一種高利潤的經濟現象，這個產業鏈中最突出的醫美竟然可以擁有媲美茅臺的超高利潤率，而醫美手術的客戶群體的主體是90后、95后，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的消費是以分期貸款的方式完成的支付，揮霍明天光鮮今天。

個人“曬完美”或渴求“發跡變泰”本無可厚非，可不斷增高的集體焦慮和社交強制就演變成了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尤其對于00后畢業生們而言，是一種“高危品”。

隨著經濟從增量走向存量，連北清這樣頂級院校的精英畢業生都越來越難找到理想的工作，對這些經過了十多年各種考試各種補習各種PK的畢業生而言，等待他們的社會并沒有提供與之預期相符的上升通道，學校高分的畢業卻往往是社會艱澀的開始。于是，許多畢業生的三觀在短時間內急劇地江湖化、游民化，“發跡變泰”變成努力的導向，甚至可能變成價值觀的中心，這正在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

這個社會問題表現為三點：

首先，完美焦慮和完美強制，創造了更多的自我挫折感、失敗感，即對自己的預期非常之高，從而感受到了更多的自我挫折、自我失敗。

其次，狹隘的完美定式和完美范本，極大地損害了人力資本的恰當分布和活力應用。

再者，完美焦慮和完美強制相互加強，如同一個巨大的飛輪裹挾著一些未經世事的年輕人，傷害了他們看長的能力、剝奪了他們看長的權利，而一夜翻身、一夜發跡這種短視在年輕人中的蔓延，傷害的是整個社會未來看長的能力、腐蝕的是未來社會的堅韌度。

更令人擔憂的是，在年青一代中，比如年輕的創業者尤其互聯網創業者中，游民化、浮躁化、短視化的習氣與行為值得警惕，例如，想快進快出賺快錢，一擁而上沖向所謂的風口。

我們的經濟和社會取得如此巨大的進步經歷了幾代人的巨大努力和付出。有鑒于此，真心不愿意看到社會上各種游民化的死灰復燃，更不愿意看到游民化在年青一代中的傳續。相比于形形色色堂而皇之的淺陋和艷俗，以及對“一夜成功”“沒有過程的成功”的執著與妄想，我們更需要的是“樹大必根深”的厚重與底蘊，以及逆流而上的精神和勇氣，而這些看起來顯得粗糲顯得不那么完美。然而這些才構成扎根于大地的、真實的、有意義的人生。

（作者系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