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自然

米麗宏

聆聽，其實是與世界的一場相遇。

那年，我到一所山村中學支教。學校位于村外，像一艘大船，被托浮于無邊莊稼的翠綠波濤之上。每每夜靜時分，不遠處的南河蛙唱，便被晚風傳送到校園，“呱——呱——呱……”蛙聲嘹亮單一，仿佛出自某種超凡的情感，執著、單純，一遍一遍，唱個不休。

在這神啟一般的鼓噪里，我有時讀書，有時批閱作業，有時啥也不做，就在那兒無聲冥想。奇怪的是，那些寂靜的夜晚里，蛙聲并沒有讓喜靜的我覺得聒噪，倒生出一種祈禱般的心境，只覺恍如天籟。平素壓在心底的困惑，在那心靈放松之時，也漸漸明朗起來。

是的，大自然的一切，都可作心靈的依傍：檐下滴雨、池塘鳴蛙、大海狂濤、松柯吟風、野澗飛泉、溪水淙淙、牛馬長嘯，乃至貫穿四季的風聲……古人說，春聽鳥、夏聽蟬、秋聽蟲、冬聽雪，一年365日，日日有悅心之聲——只要你去聆聽。

聆聽，讓你在最平凡的生活中，發現神奇與美麗。

公元755年春，一個細雨飄灑之夜，杜甫憶起與好友鄭虔的交往：“清夜沉沉動春酌，燈前細雨檐花落。”清夜沉沉，燈燭明亮，兩人把杯無言，靜聽檐雨的滴落：滴答、滴答、滴答……無限檐雨，無限情味。顛沛流離的杜甫，此時已困長安十個年頭，親朋好友星散，家人難以團聚，回想壯游的過往，感慨萬端。那檐雨恰恰合拍，像詩人綿延不已的憂思，鋪展成平平仄仄的韻腳……

氣象萬千的大自然，是日日新生的。一顆星、一粒芽、一朵新發于老干的花，對于善于聆聽的人來說，都是風景。它們從人為的現實生活邏輯、生存策略和實用技巧里突圍出來，畫外音一般，給心靈以陪護，使生命獲得活潑潑的潤澤。

聆聽，是一場相遇。從自然中，聽美，聽安寧，聽生機，只要你打開耳朵，打開心。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采采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