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晴
奶奶病危很久了。
她從鎮醫院轉到縣醫院再到了市醫院,最后,醫生建議爸爸把奶奶帶回家。奶奶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她開始很難記得人,睜眼說話都變得很困難。大家都深知沒有希望了,又無力地希望時間能夠走慢一點。
但是時間是無情的,它一點點地逼迫著我們,逼迫著奶奶。我從來沒有想過生離死別會來得這么快。
春天溫暖的陽光照耀著萬物繁榮的大地,但此時,我們站在人聲鼎沸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渺小,格外悲傷。列車到站的聲音將我們從思緒中拉出來,我們提上行囊,登上了那前往悲傷之地的列車。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早晨微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我身上,好像是在安慰我,讓我麻木的身體感受到些許溫暖。車內的人們心情愉快地暢談著,時不時還有小孩的銀鈴般的笑聲,這讓沉默嚴肅的我們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一路無話。年幼的妹妹睡了。我沒有睡意,倚著玻璃窗看外頭的景色。大雁排成一豎排往上飛,不知道它們會不會有迷失方向的時候?會不會有同伴出意外不能繼續飛行呢?想到這,心里就莫名地難受。奶奶應該在天上和爺爺相聚了吧?或許奶奶還會和爺爺說說長大的我們吧?我心里有了些慰藉。但我的內心還是慌亂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將要到達的地方——那個充滿我們回憶的地方,那個昔日裝填著無限美好的村莊。
我們放下行囊,不覺已經到了那個熟悉的鄉村路口。媽媽看著周圍的水田,嗓音沙啞地說:“這里還是老樣子噢,是吧?”我沉默地點點頭。鴨子們從水中跳到了水泥道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排成一排向前走著。陽光在它們身上跳躍著,幾只鴨子高興地伸長脖子叫起來。它們多么快樂,無憂無慮。
我們拖著沉重的步伐往老宅走去。路過的幾戶人家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們,就像我們平常看著與爸媽走丟的小孩一樣。有幾個平時交好的人家和我們一起往家去。嬸子們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們,說人總是要面對生離死別的,讓我們看開些。有了她們溫暖的話語,氣氛也沒那么沉重了。
到了家門口,爸爸最先看到我們,他張開嘴想說什么,最后憋出了句:“你們來了。”他帶我們來到了大食堂。那里原本的東西都撤走了,奶奶就躺在臨時準備的棺材里,靜靜的,像是睡著了。周圍站著一些人,一些很熟悉的親人,他們的臉上掛滿了悲傷。妹妹扯了扯我的衣袖,問我:“姐姐,奶奶是不是睡著了?我們家里怎么來了那么多人?”我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睛里凝聚。我忍住淚,不知如何和她開口。這時,媽媽帶來了姑姑家的弟弟,讓我把妹妹弟弟帶回下面的老宅。我點頭答應,趕快逃離了這個讓我萬分難受的地方。
回到熟悉的老宅,我心中混亂不安:奶奶已經走了嗎?我看著掛在客廳的全家福,奶奶和藹的面孔在照片里對著我微笑,我的眼淚又漸漸涌出眼眶。爸爸推門進來,看到我流淚,摸了摸我的頭說:“女兒,別哭了。奶奶生前最疼你們,只要你們永遠記得她,就好啦。奶奶也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我點點頭,心里的愁苦少了些。
后來的幾天里,我幫忙照看弟弟妹妹,幫著爸媽做一些葬禮上力所能及的雜事。爸爸說我長大了,懂事了,有擔當了。我時常仰望天空,也許爺爺奶奶此刻正微笑地看著我們,看著我,看著他們最疼愛的孫女。我的眼淚依然會猝不及防地滴落,但內心開始一點點釋然,開始堅定。
有時候,生離死別讓我們痛苦不堪,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我們無所適從,但是,面對現實,承擔責任,充滿希望,才能讓我們成長起來。
成長之路,本就心酸波折。成長,本就是一條漫漫長路。
(指導老師:朱杰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