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樂 趙盛基


信仰如燈,照我前行
解放戰爭時期,爹是黨的地下工作者,犧牲前拉著娘的手囑咐:“帶著孩子,跟共產黨走!”娘含淚點頭。當時,我16歲,大妹妹14歲,小妹妹只有2歲。
按照爹的囑托,娘帶著我們投入到解放戰爭的洪流中,一直沒有離開共產黨的隊伍。大妹妹在部隊醫院工作,在宿縣時遭遇敵機轟炸,不幸犧牲,年僅15歲。娘帶著我和小妹妹輾轉來到費縣兵工廠,我成為工人,干制造炸藥和槍械修理的工作。
轉過年,我17歲,這時國民黨反動派大舉進攻沂蒙山區,兵工廠成了主要襲擊目標。一開始,我們在大山里與敵人周旋,后來上級決定轉移。娘怕帶著小妹妹影響行軍,含淚偷偷將小妹妹送給了當地的一戶農民。我知道了,很不愿意,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了啊!政委也說:“不能把烈士的后代丟下。”政委拉上我一起來到老鄉家,做了許多說服工作,又把小妹妹要了回來。從此,不滿3歲的小妹妹跟著我們與部隊一起開始了艱苦卓絕的轉移征程。
為了不給反動派留下一槍一彈一臺設備,我們把帶不走的設備全部埋掉,槍彈分到每一個人,全部帶上。娘裹過小腳,還要背著小妹妹,不能再給娘添負擔,我就背上分的一支步槍和4枚手榴彈,與娘一起向前走。為了不暴露目標,我們大都是白天隱蔽,夜間行動,不敢走大路,專挑羊腸小道走,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還要躲避敵人的圍追堵截,其中經歷了不少難關。
過摩天嶺,是比較艱難的一關。為了躲避敵人的圍堵,我們選擇在半夜翻山。雖然已經是陽春三月,可山區夜間的天氣還是很冷。摩天嶺山高險峻,難以攀爬,部隊決定輕裝前行。除了武器彈藥,我們能扔的扔,能甩的甩,包括棉衣棉被。我們早就把一切置之度外,何況寒冷了。那時大家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保護好武器彈藥。由于天黑,看不清山上的坑洼和亂石、荊棘,我們爬得很艱難,特別是娘,她是一雙小腳啊!跌倒了,爬起來;荊棘劃破了褲子,劃破了腿,鮮血染紅了褲子,她顧不上包扎;背上的妹妹害怕,她還得哄著,不讓妹妹哭,以免暴露目標。娘說:“為了保護好打老蔣的武器,一定要翻過摩天嶺。”就是憑著這樣的毅力和信念,摩天嶺被一雙小腳和無數大腳踩在了腳下,甩在了身后。
過黃河又是一大考驗。黃昏時,我們的部隊到達黃河邊,首長命令停止前進,原地休息待命。由于長途跋涉,吃不上飯,戰士們疲憊不堪,終于有了個喘息的機會,一個個都躺在河沿上睡著了。娘沒有睡,她盤腿坐在地上,懷里摟著小妹妹,慈愛的眼光則落在了我熟睡的臉上,用衣袖擦去我滿臉的汗水和征塵。
已經是初夏時節,反動派大舉進攻山東已經達到了高潮。天上有飛機,地上有追兵,他們的口號是要把我們攆到渤海灣里淹死。我們不敢耽擱太久,首長決定晚上過黃河。為了縮小目標,我們被分成兩批。我和娘還有小妹妹分在了第一批,當天晚上順利過了黃河。然而不幸的是,第二批在第二天晚上遭到了敵機的襲擊,有戰友犧牲了,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滾滾黃河水。從不流淚的娘流淚了。
轉移行軍的路上,這是娘唯一的一次流淚。一路上,一次次驚心動魄的遭遇,她沒流淚;翻山越嶺,涉水搶灘,經常一天要行軍60多里,腳上起了無數水泡和血泡,她沒流淚;她牙不好,疼得厲害,沒有醫生沒有藥,她就用細麻繩一頭拴在牙上,一頭拴在門閂上,猛一帶門拔掉,應該是鉆心的疼吧?她也沒流淚!娘是剛強的。失去女兒的痛,行軍打仗的苦,多少痛與苦,多少艱辛和磨難,娘從來都沒抱怨。她對我說得最多的話是:“聽你爹的,跟共產黨走。”就是這個信念,這個承諾,支撐她堅持到了勝利,也支撐她一生跟定了共產黨。受爹和娘的教導和影響,我15歲參軍,18歲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47年七八月間,我們終于與渤海軍區軍工三局勝利會師。娘和我們一起歡呼,一起歌唱:“你是燈塔,照耀著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著航行的方向。年輕的中國共產黨,你就是核心,你就是力量。我們永遠跟著你走,人類一定解放!”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