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花

母親的每一滴眼淚,都來自心泉,蘊含著無盡的情感風暴,讓我成長,促我自醒,更給了我一生受用不盡的愛和溫情!
有年冬天,父親腰疼住院了,我們兄妹幾個輪換著往醫院跑,白天夜里連軸轉,一個個累得精疲力盡。
那段時間,我們的注意力全在父親身上,也顧不上對母親噓寒問暖。只是覺得母親變了,常常一個人坐著,久久不說一句話,眼神空洞迷茫。有時,不知聽了我們哪句話,母親就莫名掉起眼淚來。
一天中午,我提著飯盒剛進病房,就聽見母親和父親為一點小事高聲爭執:“你再不聽話,我不管你了,咱們今天就出院回家!”
我壓抑很久的情緒瞬間爆發了,大聲指責母親:“媽,您讓我們省點心好不好,以后不要和我爹吵架,他心情不好,您就不能讓著他點嗎?再這樣哭哭啼啼的,別來醫院添亂了,我們一個個累得都快趴下了!”
母親沒有應答,起身走到窗口,她的肩膀輕輕聳著,眼淚從她渾濁的眼睛涌出,一滴滴飄落在風里。
彼時,我怨母親糊涂、固執,捫心自問,我又何嘗是母親心中懂事貼心的小棉襖呢?當體力和精神都在崩潰邊緣時,我自私地把所有的怨懟都給了母親。
父親出院回家了,大家都輕松不少。我照顧父親吃過藥躺下,屋里屋外不見母親的身影。不經意撇一眼大床,只見弱小的母親蜷縮在厚厚的被子里,不細看真的很難發現。母親稀疏的白發散落在枕頭上,我的心如草尖劃過,瑟瑟地疼!
在我的印象里,母親一直是風風火火走路生風的,什么時候瘦成這樣了?想想父親住院時,早飯都是母親做好,提著飯盒送到醫院。平時父親早睡早起,養成六點起床吃早餐的習慣。母親早上五點要起來做飯,走三站路,六點準時把飯送到父親嘴邊。母親提起那段經歷,依然無助地抹著眼淚:“以前十五分鐘的路程,現在緊趕慢趕要半個小時,唉,腿腳不利索了,不中用了!媽看著你們累,心疼呢,你爹太愛鬧騰,媽不是和他吵架,就想勸他安靜點……”
我的鼻子一酸,我們忽視母親太久了,還有被她照顧妥妥當當的父親,對她日復一日的付出早已習以為常。我輕輕走過去,捋一捋母親的頭發,用臉蹭著母親,說:“媽,都是我不好,該打!”
青絲落雪,四季輪回,母親的眼淚,無數次在我的夢里紛飛:我逃課去游玩,母親高高舉起巴掌,又輕輕放下,流下痛心的淚;我結婚離開家時,母親依依揮手,流著不舍的淚……
隨著年紀增長,我越來越明白,母親的每一滴眼淚,都來自心泉,蘊含著無盡的情感風暴,讓我成長,促我自醒,更給了我一生受用不盡的愛和溫情!
(責編? 吳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