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劃白船

金頌軍

傳? 授

相傳，新元村有位很神奇的捕魚高手，不用線來不用鉤，晚上只要把白船快速在河里那么一劃，這魚兒不知道是不是著了魔法，一條接一條直接往船艙里蹦。

這項(xiàng)神奇的技術(shù)，人們稱為“劃白船”。捕魚時，將一塊用白漆涂抹的長九尺、寬尺半的木板牢牢掛放在狹長的木制小船一側(cè)船舷，拖在水中;另一側(cè)舷掛上一張長約十二尺、高三尺左右的漁網(wǎng)。讓有白板的一邊船舷靠河邊，迅速劃船前進(jìn)，河邊游動的魚群，受到周邊環(huán)境的突然變化，在情急之下會往白板倒映在水中的白光方向躥躍，魚自然而然就落入船中了。

高手是姓莊的爺孫倆，莊老漢和老伴兒、孫子小莊相依為命，白天一家人下地種田，晚上老漢劃著白船，在新元縱橫交錯、水質(zhì)優(yōu)良的河流間捕魚。魚多了除了自己家享用、送給親朋鄉(xiāng)鄰?fù)?，還能換點(diǎn)兒油鹽醬醋，日子過得還算自在。

但懂事的孫子小莊發(fā)現(xiàn)，爺爺年事已高，頭發(fā)胡子已經(jīng)花白，背也有點(diǎn)兒駝了，下船腿腳有些不太靈活，白船捕魚又必須在晚間作業(yè)，太辛苦了！又加上老人家最近染了風(fēng)寒，咳嗽不停，捕的魚也越來越少。于是他想讓爺爺把捕魚的要領(lǐng)經(jīng)驗(yàn)全部傳授給他，由他來替代爺爺出去捕魚，讓爺爺安享晚年。

他把這一想法跟爺爺提出來，莊老漢捋著胡子尋思了好一會兒，打量著皮膚黝黑的孫子，說道：“是好小子，身體壯實(shí)，明天先得考考你的船上功夫?！?/p>

第二天，小莊登上小船，按莊老漢所教的捕魚要領(lǐng)，一切準(zhǔn)備就緒。

小莊平時耳濡目染，當(dāng)即也不含糊，立穩(wěn)在船頭，一篙下去，竹籬就彎成一張弓，船猛地朝前一躥，清波就在船底“嘩啦啦”地響上一陣，特別動聽。再起篙，腰一伸，手一揚(yáng)，白船如一條輕快的白線，快速破開平靜的河面……

小莊觀察到岸邊莊老漢滿臉笑意，就興奮地問道：“爺爺，這樣魚就能自己蹦上來了？”

莊老漢搖著頭答道：“你要掌握節(jié)奏，需要快的時候力量要加大，速度還要加快……”

小莊越聽越興奮，摩拳擦掌，想當(dāng)天晚上一試身手。

莊老漢突然又對孫子說：“你還要做一件事，我才認(rèn)可你可以單獨(dú)劃白船捕魚，但是這件事，要有一定的膽量，你能辦到嗎？”

小莊迎著莊老漢的目光堅(jiān)定地點(diǎn)著頭。

考? 驗(yàn)

當(dāng)天，莊老漢叫人包了幾十只粽子，燒熟后裝了一籃。到了晚上，爺爺對孫子說：“等到天黑以后，你把這些粽子拿到河邊臺基上去，給臺基上每個亭子棺材頭供奉兩只粽子，讓先人保佑你平安無事。如果你做到了，說明你膽大有勇氣，就算合格，可以替代我去劃白船捕魚，如果不敢，那就算了，還是我去捕魚?！毙∏f聽后，昂著頭說：“我敢，一定做到！”

說來也巧，到了天黑夜深人靜時，天空下起了毛毛細(xì)雨，加上正值農(nóng)歷月底沒有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到了爺爺約定的時間，小家伙拿著一籃粽子，一腳高、一腳低，硬著頭皮走到臺基上，依次給每個亭子棺材分粽子，并且一邊分，一邊嘴里念念有詞：“您兩只，您也兩只。人人都有份，是爺爺叫我來看你們的，你們要保佑爺爺身體健康，保佑以后讓我多打魚，有錢了再買好吃的來看大家。”

就這樣，一個亭子接著一個亭子分過去。等到分好最后一個亭子，小莊松了一大口氣，匆匆轉(zhuǎn)身正要回家時，眼角余光突然發(fā)現(xiàn)從亭子旁慢慢伸出一只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耳朵：“我沒吃飽，還要兩只。”

小莊頭皮都要奓了，想要拔腿逃跑，但身體僵直不聽使喚。小莊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這聲音好像挺和善的，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當(dāng)下穩(wěn)定了心神，慢慢轉(zhuǎn)過身，把籃子里僅有的兩只粽子拿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棺材前面，誠心誠意地說道：“這兩只我本來想自己吃的，既然您還要，我就給您好了。”

分完了粽子，見一切平安無事，小莊拿著空籃子又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家，雖然受了點(diǎn)兒驚嚇，但還是完成了爺爺?shù)娜蝿?wù)，美美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合? 格

到了第二天，爺爺笑瞇瞇地問他：“叫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嗎？”孫子小莊回答說：“我照您說的給每個亭子分了兩只粽子，最后從亭子的另一邊伸出一只手說還要兩只，雖說有點(diǎn)兒害怕，但我還是把最后兩只給了他?！?/p>

爺爺聽了后，哈哈大笑說：“孫子啊，其實(shí)最后討粽子伸出來的手是我的手啊，是我在考驗(yàn)?zāi)闶遣皇悄懘?。我們白船捕魚最佳時間是深夜，并且越僻靜的河浜魚越多，所以需要藝精膽大，能耐受孤獨(dú)，你基本合格了?！?/p>

當(dāng)天晚上，得到爺爺?shù)脑试S，小莊一個人外出捕魚。臨行前，莊老漢除了關(guān)照一些注意事項(xiàng)外，又要求小莊明天一早在村口李奶奶家河邊等他，檢驗(yàn)收獲成果。

第二天一早，小莊載著一船魚回來了。莊老漢背著雙手，仔細(xì)觀察著船艙里滿滿的活蹦亂跳的鮮魚，不住地點(diǎn)頭。

小莊驕傲地說道：“這成績您還滿意嗎？”

莊老漢拍了拍小莊的頭說道：“爺爺非常滿意，但不是因?yàn)槟泗~捕得多，你知道我最滿意的是什么嗎？”

見小莊一臉疑惑，莊老漢說道：“我見你的滿艙魚中，沒有一條小魚，沒有一條要泄籽的大肚魚，看來平時我說的話你都聽進(jìn)去了。”

小莊“嘿”了一聲，回答道：“您說的這些魚我一抓到，習(xí)慣性地就給放生了，大小通吃以后河里就沒魚了嘛?！?/p>

爺爺頻頻點(diǎn)著頭，而小莊突然彎下腰，從船艙里抓起兩尾最大的魚，轉(zhuǎn)身跳上了岸，邊走邊說：“這兩尾是送給李奶奶的，您一說船停在這里，我就明白您的意思了，當(dāng)然，您不說我也會送去的，她老人家的恩情我是報答不完的?！?/p>

莊老漢看著懂事的孫子，眼角濕潤了起來，不由得回想起往事。小莊父母去世得早，小莊就時常托到李奶奶家里照顧，難得這小子一點(diǎn)兒也沒忘記照顧之恩。

莊老漢大聲地對著孫子的背影說道：“小子，你完全合格了，爺爺這是要享福了……”

這就是新元劃白船的故事，每個新元人心中都有一條劃向朝陽的白船。

選自《山海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