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齊鐵健
作為中國聚酯工程技術的開拓者,蔣士成為中國化纖工業由小到大、由大到強做出突出貢獻。

●蔣士成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國家需要。”正是為了國家需要,他為我國化纖事業奮斗了60多年。 攝影/程 陽
服裝,是歷史的一面鏡子。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百姓的服裝實現了從短缺到充足、從一衣多季到一季多衣、從色調單一到色彩繽紛、從突出共性到彰顯個性……
百姓衣著的變化既折射出了國家的進步,也記錄了中國石化“衣被天下”夢想成真的歷程。
6月23日,中國石化集團公司在北京舉行第六屆“感動石化人物”頒獎典禮,蔣士成院士獲評“感動石化人物”。他曾任儀征化纖工業聯合公司副總經理、總工程師,中國石化集團公司科技委委員等職務,是我國化纖工程設計與技術管理專家,聚酯工業工程化的主要開拓者之一。1999年,蔣士成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2006年榮獲光華工程科技獎工程獎。
圍繞國家發展戰略目標和化纖行業未來的發展方向,蔣士成先后主持和參與了高性能纖維產業、多種生物高分子新纖維工程化與產業化發展、我國紡織產業科技創新發展(2016~2030)、高性能纖維與汽車輕量化技術創新發展、廢舊化纖紡織品資源再生循環技術發展、中空纖維膜技術產業發展等戰略咨詢研究課題,為化纖行業轉型升級、高質量發展提供“中國方案”。
蔣士成經常說的一句話是:“國家需要。”正是為了國家需要,他為我國化纖事業奮斗了60多年。
按照傳統,中國人的穿衣問題靠棉花取得原料,再輔之以繅絲或毛紡解決。但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國糧棉產量較低。如果擴大棉花種植面積,又會占用更多原本就不足的耕地資源。可是,不種棉花如何解決人民的穿衣問題呢?
織布離不開紡織纖維。紡織纖維主要來自棉、毛、麻、絲等,其中最主要的是棉。國內棉花資源欠缺,是明擺著的現實。所以,國家必須找到替代品。歷史上,西方先進國家也曾遇到同樣的問題。我國的化纖工業正是瞄準解決全國人民的穿衣難題,開辟了這一用途極為廣闊的領域。
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吃飯、穿衣是兩個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上個世紀70年代,買布要用布票,什么時候能添上一身新衣,曾是多少國人內心的期盼。
“當時,國外已開始以石油為原料生產三大合成纖維:滌綸、錦綸和腈綸。最為大眾所知的‘的確良’就是滌綸。”蔣士成說。
上世紀70年代,毛主席批準了四個化纖項目,分別落戶上海、遼陽、天津、四川。1976年,紡織工業部在全國選址,要建造世界最大的化纖基地,項目最終落戶江蘇儀征。
“規劃要求,這個項目要達到每年50萬噸的纖維產量。當時,美國最著名的一家工廠的年產量也僅有20萬噸。儀征化纖承擔的使命被一句形象的口號所描繪——要為全國人民每人添一身新衣裳!”蔣士成表示。
1978年,國家計委、紡織工業部聯合組成考察團,分赴德國、英國、美國、日本考察了近兩個月。
“我當時已被任命為儀征化纖總體設計項目第二負責人,考察十分詳細,最后從德國吉瑪公司購買了聚酯裝置的技術和設備,從日本購買了滌綸裝置的技術和設備。”蔣士成說。
儀征化纖項目正式啟動后,受國家財力所限,一度被迫緩建。1982年1月,儀征化纖項目全面正式開工建設。1984年12月30日,第一條投運的聚酯生產線投產成功。
1990年,儀征化纖公司一、二期工程竣工后,聚酯切片和滌綸纖維生產線年總產量達50萬噸,相當于1000萬畝高產棉田的產量,可以給全國人民每人添一套新衣。儀征化纖公司的建成,為解決我國“糧棉爭地”矛盾、實現中國石化“衣被天下”的夢想做出了歷史性貢獻。
滌綸,合成纖維中的一個重要品種,是聚酯纖維的商品名稱,中國人俗稱“的確良”。因為挺括耐穿且可以免燙,在上世紀70年代深受中國老百姓的青睞,一度風靡全國。
1978年,蔣士成受紡織工業部委派參加了儀征化纖基地的總體規劃,擔任總體設計項目第二負責人。他與數萬名建設大軍在儀征這片熱土上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會戰。他們要在荒涼的農田上、在簡陋的工棚里、在用煤球取暖的冬夜里,繪制出一幅幅壯美的藍圖。
1990年,儀征化纖一、二期工程竣工。蔣士成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中國聚酯工業發展迅速,但中國聚酯企業的工藝設備、技術卻成了“洋設備”的“博覽會”。這種長期受制于人的狀況與中國聚酯工業的持續發展極不相稱。
向國外壟斷技術挑戰,走消化吸收、創新之路。蔣士成的大膽想法得到了公司領導和紡織工業部的支持。然而,這涉及產學研和國內設備制造等多個環節,這個頭誰來挑?
1992年7月,儀征化纖拿出一條聚酯生產線,聯合華東理工大學、紡織部工業設計院和南化集團化機廠對儀化聚酯八單元進行30%增容改造。當時的壓力是相當大的。干不成,現有的6萬噸/年聚酯裝置將報廢。但儀化從創業初期就流行著這樣一句話:“壓力并不可怕,各種分子只有在一定的壓力下才能聚合成新的物質,產生質的飛躍。”
歷經3年奮戰,儀化聚酯八單元改造一次成功,實際增容達到50%。1996年,當儀化人在北京國際化纖會議上宣布這一喜訊時,外國同行向儀化人舉起了慶賀的酒杯。
1997年,蔣士成又作為第一研制人,組織了我國第一套10萬噸/年國產化聚酯項目的成套設備和技術攻關。該項目被列為國家“九五”重大攻關項目和中國石化“十條龍”科技攻關項目。
1999年底,蔣士成榮獲中國工程院院士殊譽。
2000年12月8日,該項目在儀化一次投料開車成功,徹底打破了國外技術壟斷。蔣士成對身邊的助手緩緩說出了一句話:“終于沒有把遺憾帶到21世紀。”
我國第一套10萬噸/年國產化聚酯項目,先后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中國石化科技進步一等獎。正是這樣一個重大國產化項目,大大降低了我國化纖項目建設的技術門檻和投資成本,帶動了中國大化纖的跨越式發展。
“自主創新方能做大做強,自主創新才能無可替代。”步入耄耋之年的蔣士成說。
業內是這樣評價蔣士成的:發展石油化纖的積極推薦者;聚酯工業項目的重要設計者;聚酯增容的倡導者;聚酯工業國產項目的實踐者。
上世紀60年代,蔣士成在我國第一套萬噸級醋酸乙烯和聚乙烯醇裝置的工程設計和建設上創出國產化新路,并成功在廣西維尼綸廠等同類裝置上推廣使用。
1990年儀征化纖一、二期工程全面建成投產后,國家開始了儀化三期工程的各項工作,當時蔣士成的組織關系原本在北京。由于工作需要,上級決定將他的組織關系調到儀征,他毫不猶豫地服從了組織需要。
1992年,蔣士成被調到儀化任副總經理兼總工程師。國家需要,同時這也符合蔣士成的初衷——為了更好地開展科技創新工作。
隨后的一段歲月,蔣士成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增容改造聚酯生產線,將聚酯全流程工藝實現國產化。
50萬噸年產量的儀征化纖有8條生產線,每條產量在6萬噸左右。蔣士成拿出一條生產線搞改革,也就是聚酯增容。
“我把對聚酯裝置的基礎研究工作委托給自己的母校華東化工學院,并由我原來工作的單位紡織工業部設計院專攻設計方面的難題,由南化機械廠承擔裝備制造攻關,儀化公司作為企業承擔生產軟件開發,形成了產學研三結合的開發模式。”蔣士成表示。
功夫不負有心人,聚酯生產線的增容成功了!
“本來我提出目標由6萬噸增容到8萬噸,由于幾方面較為出色的配合,這條生產線實際增容10萬噸。”蔣士成說。
既然一條生產線能增容成功,可否能讓全流程的工藝、裝備實現國產化?
“當初,我在增容改造和全流程國產化攻關時,承擔的壓力絕非一般,風險很大。我要做的是全流程都采用中國人自己搞的新生產線,不同的觀點也是情理之中。當時的總經理就不贊成。因為增容改造需要將原生產線重新裝配,一旦失敗又不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我當時重點找了書記,跟他說這件事不單關系到儀化的發展,而且關系著國家的發展,結果書記投了支持票。我作為分管技術的副總經理兼總工程師,自己的想法逐步得以推進。”蔣士成感慨地說。
2000年12月,這條大規模的國產生產線正式投產。“只有極少量的部件用的是國外進口的,這條生產線的最高產量達到近15萬噸。”蔣士成說。
增容改造聚酯生產線以及國產化聚酯生產線正式運行第2年,就為國家新增效益2億多元。

●蔣士成在儀征化纖高纖部生產現場了解高性能纖維情況。 攝影/劉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