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溪一起逐夢

孟凡增

編者按：楊沫的長篇小說《青春之歌》以高亢激昂的旋律譜寫了一曲青春的贊歌。這部作品有著作家的生活原型，作者將那段不可忘卻的歷史賦予了青春的激情，用戰斗抒寫豪情。如今讀來，鏗鏘激昂的文字依然能喚起讀者心靈深處強烈的共鳴。在《小溪》中，楊沫又化作一條涓涓的小溪，追逐著屬于自己的人生夢想，讓我們一睹為快吧！

【美文在線】

小 溪

楊沫

我是一條流淌在崎嶇山間的小溪。我滿身灑著細碎的光亮，懷著對大自然奇妙的幻想，流啊，順著山繞過石，不停地流。我有時被亂石阻塞，有時被泥沙攪混，但我渾渾噩噩，不知宇宙的真諦為何，不知生命價值何在。我繞過碎石，抖抖泥沙，又淙淙地向前流去。還不時仰望夜空，歡樂地聽起夜鶯的歌唱。一次，猛地撞在重疊的巨石上，我似乎被擊碎了。呻吟著看著自己——我已經變成一畦小水洼，瑟縮在巨石縫隙中。喘息一會兒，感到不自在，我想跳出去，卻跳不出。怎么辦？我悲傷地哭了。突然大石縫隙中閃過幾縷陽光，隨著陽光響起親切的聲音：“小溪，生活的真理你知道么？掙扎——奮斗——拼搏——超越。”我聽著，卻不知這聲音含意。我無力掙扎，昏昏睡去。醒來了，不知怎么，我又成了小溪。原來是我身邊的水多了，自然地從石縫中竄了出來。我又是我了！

多么美麗的春天啊，我流淌在山間小路上，路邊盛開著艷麗的鮮花，峻巖上嫣紅的桃花、輕盈的綠柳，笑靨迎人。我挨著她們輕輕地流過。她們對我說：“小溪，你就這樣快活輕松地流下去吧，這就是你的幸福，你的歸宿。”我點點頭，得意地順流而下。一天，突然天昏地暗，山崩地裂般一聲巨響，我猛地不能動彈了。我看不見天，看不見地，看不見紅桃綠柳。我虛飄飄不知自己是否存在。我死了，卻又漸漸蘇醒。我瑟縮在一層硬殼里動彈不得。溪水被阻隔，我漸漸枯竭、干涸……咱等待死亡么？我虛弱地問自己。突然岸縫間閃爍著幾束陽光。“啊，太陽！”我大喊著，“我真喜歡你，你是萬物之母，你是光明的源泉，如今你又出現了，我要奔向你，請你救救我吧！……”忽而陽光不見了，我聽見發自宇宙、也好像發自我自身深處的聲音：“掙扎、奮斗、拼搏、超越，你才能找回自我！”我沉默了，我想著那歡樂的玫瑰色的日子，但那只是短暫的曇花一現。永恒的、永恒的真理是什么？我嘆息、我思索、我尋覓……

陽光又出現了，而且愈來愈燦爛，我似乎有所領悟，于是我開始掙扎，開始奮斗。幾經拼搏，幾經尋覓，我身上的溪水漸漸多了，漸漸活而有力了。猛一掙扎，我竟從埋藏我的地下跳了出來。經此挫折，我反而比過去粗獷了，寬闊了。我跳躍在巖石樹隙間，有意地尋覓起同伴——原來道道山梁間都有那么多或比我大，或比我小的溪流。它們都和我一樣不停地向前奔瀉。大自然使我們越靠越近，越聚越寬。終于我們匯聚成河、匯聚成大江，最后我和我的同伴們一齊涌向無邊的大海。

在大海里我才發現我是一條美麗的小溪，因為我已把我的涓涓細流，無條件地奉獻給了大海。

（選自《楊沫散文選》）

【品讀鑒賞】

作者構思巧妙，將自己化作小溪，通過小溪的經歷述說自己對人生的理解。跟隨小溪的腳步，我們不僅進行了一次自然之旅，還進行了一次心靈之旅。

這篇散文寫了小溪遭遇到的兩次挫折，第一次“自然地從石縫中竄了出來”，第二次“從埋藏我的地下跳了出來”。作者用詞考究，“竄”指自然狀態下的小溪從石縫中流溢而出，“跳”指拼搏狀態下的小溪從地底下噴涌而出。作者通過寫小溪經歷的兩次困境，悟出了人生是掙扎——奮斗——拼搏——超越的過程。作者從自然中獲得了對生命的理解，找到了生命的價值所在，就像那奔騰的小溪，最終到達了大海。

【思想之光】

學生1：讀《小溪》這篇散文，被小溪頑強的意志所感動。第一次因為巨石阻擋而受到重創，小溪變成一畦小水洼，但是她在陽光的鼓勵下，竄了出來;第二次她“瑟縮在一層硬殼里動彈不得”，甚至干涸，但是在陽光的鼓舞下，她最終從地下跳了出來。讀《小溪》，我懂得了生活的真諦，人生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挫折是人生的一部分，要有承受挫折的勇氣。

學生2：我讀到的小溪是快樂的，她懷揣對大自然奇妙的幻想，仰望夜空，聽夜鶯歌唱，在流淌中不忘觀賞兩岸艷麗的花朵;我讀到的小溪是頑強的，她遭遇兩次大的挫折，雖然也曾悲傷地哭泣，也曾害怕地瑟縮，但是她依然朝著自己的夢想奔去;我讀到的小溪是美麗的，她有明確的目標，面對挫折頑強拼搏，攜手小伙伴涌向大海，奉獻自己。

學生3：文章用語準確、精練，如“我嘆息、我思索、我尋覓”句中，“嘆息”“思索”“尋覓”代表了小溪領悟的過程，也是掙扎——奮斗——拼搏——超越的過程，前后文相呼應。標點符號也別有意味，如“我漸漸枯竭、干涸……”句中省略號展現了小溪痛苦掙扎的過程。由此我明白，寫作不是簡單的事情，要注意細節。

學生4：作者通過對小溪流過崎嶇山間所表現出來的沖破一切障礙抵達大海的頑強精神的描寫，表達了自己的生活信念和人生理想。小溪在前行中不斷遇到障礙，就像我們生活中時常遇到種種困難。小溪蓄積力量，一路向前，我們面對困難也要頑強、有毅力;小溪始終向著目標奔去，我們的人生也該如此，要有一個為之奮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