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返鄉的人（外二首）

杜吏倉

不會說話的孩子是可愛的人，那些錯都來寵你

那時我多么渴望和別人家的孩子同樣兒

騎在爸爸的肩上咯咯地笑一回

哪一棵樹不是在風吹日曬里

沒有歪斜哪來的直立

沒有孤獨就沒有獨立的陰影

受傷后的樹梢上竄出嫩芽

風雨一來樹就長出翅膀

活著活著錯就出來了

那些樹杈不聽話地長

那些海中的浪被風摁下又起來

比如離家的我，一只鼯鼠被逼到樹梢

就長出翅膀，面對絕境錯就成了藍天

所有的錯閃著

日精月華

船

一條條浪繩子一樣兒扔來

一道道深谷，水花翻卷長出翅膀

要么沉下去

要么浮上來

沉浮過了才明白，浪與浪不是無事生非

水對塵埃和傷痛視而不見

從漁民到市民，海難

的消息洗凈了才信

能改頭換面的事物都是窮急了，溶入流水

自己成了長河，風追逐著船

船就有了大海

我必是哪個被海控制和改變的過客

多次叩響過生或死的門扉

活下來的人像一只羊

蹄聲是海灘上的小草精神一振

海豎起浪的耳朵，只是

聽了聽，噢……

船沒有試圖讓浪改變

守住海的規矩

（以上選自《綠風》2021 年3 期）

漁 火

離開你時，我尚未燃盡

冷嗖嗖

出走

是一支瘦瘦的注射器

里面的火是被壓縮的委屈

委屈是我自救的強心劑

每一次心痛，兩側的肋骨緊緊抱著我的靈魂

使好人和孬人同時有了心愿

這么多親人和朋友

同三十年前的仇人一般多

心以外的冷促使我衣冠楚楚地談笑

使走遠和走近的人

不知所措

那么多年，我左手拉著右手

死過去又活過來

船一般沉浮著

在風口浪尖上

愛我的人和恨我的人

水一般抬舉著我

那些譏諷不是開花的浪，是我

口袋里藏不住的星星

透過風浪

忽閃忽滅不是我唯有的前程

那些不肯不抬頭的人

如風浪一般經歷了不愿萎縮的過程

我也是

所有的愛都是值錢的忍

一路追蹤

（選自《詩選刊》微信群）